122岁！世界最长寿记录至今无人打破，人类寿命极限到底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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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时光派研究院」编译自Ferris Jabr 在New York Times的文章，讲述了让电脑程序都报错的bug型长寿奶奶的故事，还有延寿研究界的不息争论和亿元大赌约。或许再过几十年，活到百岁只是稀松平常？

原文链接：https://www.nytimes.com/2021/04/28/magazine/human-lifespan.html

1990年，让-马里·罗比内(Jean-Marie Robine)和米歇尔·阿拉尔(Michel Allard)刚刚开展一项法国百岁老人的全国性研究，但他们的计算机程序突然弹出了一条报错信息：一名研究对象的标记年龄是115岁，这个数字超出了该项目设定的年龄值范围。

当时，阿拉尔是非营利研究机构IPSEN基金会的负责人。他回忆说，当时，他们直接给打电话到阿尔勒——这位研究对象的居住地，请当时身在阿尔勒的研究合作人对年龄信息进行复查。是不是输入的出生日期有误？也许这个叫珍妮·卡门(Jeanne Calment)的人出生在1885年，而不是1875年？

但合作人的回答是：“没出错，我们看过她的出生证明。”

法国长寿奶奶 珍妮·卡门

卡门在她的家乡已经很出名了。几年时间里，她的长寿故事越传越广，她也成了名人，当地人甚至还把她的生日过成了一个节日。这个“节日”的庆祝活动年复一年，相关新闻报道从法国一直传到全球。记者、医生和科学家们聚集在卡门住的养老院，渴望与这位“人类最长寿的人”见上一面。每个人都想知道她的故事。

卡门一辈子生活在法国南部城市阿尔勒，这是一座被太阳晒得黝黑、用粘土和鹅卵石砌出来的城市。在阿尔勒，她嫁给了一位远房堂表兄，丈夫开了家商店，他们就住在商店上层的一套公寓里，空间颇为宽敞。她从来都不需要工作，一生都花在悠闲消遣上：骑自行车、画画、滑旱冰、打猎。说到饮食和生活习惯，她喜欢喝一杯波尔图葡萄酒，抽支烟，再吃点巧克力，几乎每天如此。

在镇子里，她的乐观、幽默和风趣可是出了名的。有一次，她跟人开玩笑时说道：“我只有一条皱纹，知道在哪吗？就在我屁股底下。”

阿尔勒风光

88岁时，卡门开始独居，她的父母、丈夫、独生女、女婿和外孙都已先她而去。快到110岁生日时，她仍独自住在自己心爱的公寓里。直到一场严冬里的意外...

那年冬天特别冷，水管都结上了冰。卡门点起火想给管道解冻，却不小心点燃了隔热材料。邻居们看到浓烟后，叫来了消防队，卡门迅速被送到医院。这次事故后，她就搬进了位于医院园区的La Maison du Lac 养老院，一直住在那里，直到1997年以122岁的高龄去世。

卡门奶奶在她122岁的生日会上

1992年，随着卡门的名声越来越大，罗比内和阿拉尔再次拿起她的档案。显然，这个人不同寻常，值得研究。阿尔勒距人口统计学家罗比内曾经住过的村子只有一小时的车程，他当时在法国国家卫生和医学研究所工作。于是，他决定去一趟阿尔勒，和卡门见上一面。

他们见面的那天，卡门正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和她枯槁的躯体相比，那张扶手椅显得特别大。她患了白内障，眼睛都是乳白色，虽然可以分辨明暗，但并不能看清东西。她的听力有时不错，但有时则近乎全聋。她身上的衣服是灰色，十分简朴，看起来已经穿了几十年了。

第一次见面时，罗比内和卡门主要是寒暄和东扯西拉。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罗比内、阿拉尔与其他几名研究人员和档案保管员合作，对卡门进行了数十次采访，完整地记录了她的生平，核实了她的年龄，也巩固了她作为世界上最长寿者的名声。

从那时起，卡门已成为了研究者们无尽征程的象征，人们不断探索，只为回答历史上最有争议的问题之一：

人类寿命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随着医疗和社会进步，老年疾病得到缓解，人类寿命得以延长，长寿老人的数量也出现了大幅增长。

据联合国估计，1990年时，世界上大约有9.5万名百岁老人，到2015年时，百岁老人已超过45万。到2100年时，这个数字将达到2500万。

中国百岁老人总数 在2014年时已经接近6万人，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历年人口统计年鉴

尽管活过110岁的人要少得多，但在许多富裕国家，这个曾经只是传说的超高年龄，也没那么难达到了。第一批得到确认的“超百岁老人”是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那之后，全球超百岁老人的数量至少增加了十倍，尽管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仅在日本，超百岁老人的数量就已从2005年的22人增加到了2015年的146人，增加了近七倍。

鉴于这些统计数据，你可能会预期世界上最长寿命的纪录也在不断增长。然而，在卡门去世近25年后，还没有人能和她的纪录持平，更不用说打破她122岁的长寿纪录了。与她最接近的是美国人莎拉·克瑙斯(Sarah Knauss)，她在卡门去世两年后离开人世，享年119岁。在世的最长寿老人是居住在日本福冈的118岁的田中力子，直到现在，还很少有人活过115岁。

日本电视节目中的田中力子

随着全球人口接近80亿，科学研究找到了颇有希望减缓或逆转衰老的方法，人类寿命是否存在极限这个问题，正迫切地需要解答。研究长寿的科学家对人类的未来持有各式观点，其中差别十分微妙。

延寿干预措施有望减缓或者逆转衰老

整体来看，研究者的观点可以分为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两大类。

悲观主义者把生命比作烛芯，燃烧时间固定；乐观主义者把生命比作长长的橡皮筋，有可能被无限延伸。

人类寿命的理论极限问题已困扰科学家和哲学家几千年了，但在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的讨论主要建立在冥想和个体观察的基础上。

英国精算师本杰明·冈珀茨(Benjamin Gompertz) 1825年发表了死亡率的一个新数学模型，模型显示，随年龄增长，死亡风险呈指数型上升。如果死亡风险在一生中持续上升的话，年纪大到一定程度时，就没有人能逃过死亡。

然而，冈珀茨的观察发现，随着人进入老年，死亡风险保持在稳定水平。在他之后，世界各地的其他科学家使用新的数据和更复杂的数学模型，找到了死亡率先是加速上升、然后保持稳定的进一步证据，不仅在人类中如此，在许多其他物种中也是如此。

2016年，享有盛誉的学术刊物《自然》(Nature)发表了一项极具煽动性的研究，该研究强烈暗示文章作者已发现了人类寿命的极限。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医学院的遗传学家扬·费赫(Jan Vijg)和两位同事分析了几个国家几十年来的死亡率数据，得出结论说，尽管这些国家报告的寿命上限在20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间迅速增长，但在90年代后停止了增长，停滞在平均114.9岁的水平。尽管有些个体，如珍妮·卡门，可能会活到惊人的年龄，但这些是少见的例外，并不是寿命持续延长的标志。虽然一些思想悲观的传统科学家对这项研究表示赞扬，但许多研究人员猛烈批评了其研究方法。《自然》和其他期刊随后发表了十几篇反驳文章。

两年之后，在2018年，同样享有盛誉的《科学》(Science)杂志发表了一项与《自然》发表的研究完全矛盾的研究。人口统计学家、罗马大学的伊丽莎贝塔·巴尔比(Elisabetta Barbi)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肯尼斯·瓦赫特(Kenneth Wachter)以及几位同事，对近4000名意大利人的生存记录进行了研究，得出结论，尽管死亡风险在80岁之前呈指数增长，但之后的增长速度会放缓，并最终趋于稳定。

活到105岁的人有50%的可能活到下一年。活到106、107、108和109岁的人也同样。文章作者写道，他们的研究结果“强烈暗示，人类寿命随着时间继续增长，如果有极限的话，还没有达到。”

67岁的美国科学家Jay Olshansky就认为人类寿命是有极限的，他常说的比喻是：“有人能1分钟跑800米吗？没有。这是生物结构决定的，寿命也一样。”他对这个观点十分确信，确信到用巨资当筹码打了一个赌。

2000年，Jay Olshansky和另一位研究者Steven Austad约定了一个为期150年的赌约，赌的是2150年前有没有人能活过150岁（不光要活到150岁，还要意识清晰才能算）。两人各自将300美元的赌注投到基金，约定赢下赌约的人（或者子孙后代）可以获得本金和所有收益。如果基金盈利率维持当前水平，这笔钱到2150年会变成上亿美元的巨款！

许多研究衰老的科学家认为，生物医学的突破是大幅延长人类寿命的唯一途径，但有些人认为，研发出此类激进干预手段，是下一代才可能实现的事情。无论如何，研究长寿的科学家都认同的是，在无法保持健康的情况下，大幅延长寿命是毫无意义的，无论寿命延长到多少，增强老年活力都是有价值的。

实现这些目标的诸多障碍之一，是哺乳动物和其他脊椎动物衰老过程的极度复杂性。通过调整秀丽隐杆线虫的基因组，研究者取得了惊人成果，将其寿命延长了近十倍——相当于让一个人活了1000年。尽管科学家们已经用上了热量限制、基因工程和各种药物来延长更复杂物种的寿命，包括鱼类、啮齿动物和猴子，却再也得不到那么明显的效果，这些变化背后的确切机制仍不为人知。

在最近，研究者测试了一些格外新颖的技术，在逆转和延缓衰老的某些方面，取得了初步成果，为后续研究提供了希望。明尼苏达州罗彻斯特市梅奥诊所(Mayo Clinic)研究衰老的专家詹姆斯·柯克兰(James Kirkland)已经和同事们证明，特定的药物组合可以清除老年鼠的衰老细胞，将它们的健康期延长一个月。受这项研究启发，已有许多人体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生物工程师夫妇伊琳娜(Irina)和迈克尔·康博伊(Michael Conboy)正在研究如何过滤或稀释啮齿动物的老化血液，以去除抑制细胞修复的分子，从而刺激再生化合物的形成，促进细胞再生。

小鼠抗衰研究已经初见成效

在2020年12月发表于《自然》的一项研究中，哈佛医学院(Harvard Medical School)保罗·F·格伦衰老生物学研究中心(Paul F. Glenn Center for the Biology of Aging Research)主任戴维·辛克莱尔(David Sinclair)与其同事通过重新编写基因表达，部分恢复了中年和患病鼠的视力。研究者为老鼠眼睛注射了一种良性病毒，这种病毒携带的基因可以将成熟细胞恢复到干细胞样状态，从而使它们的神经元能够再生——哺乳动物通常在婴儿期后就失去了这种能力。“衰老的可逆性远超我们想象，”辛克莱尔告诉我。“只要你通过这个重置过程激活年轻的基因，细胞就可以自己清除衰老的蛋白质，从而恢复活力。”

51岁的辛克莱尔以他孩子气的外表和对衰老的乐观态度闻名业界，他还创立了至少12家生物技术公司，并在多家公司的董事会任职，其中一家公司已经根据他最近在《自然》发表的研究进行了基因疗法的人体临床试验。在谷歌的一次演讲中，他设想在未来，人们每十年左右就可以接受类似治疗，以消除全身衰老的影响。“我们并不知道‘消除衰老影响‘这种事能做多少次，”他说。“可能是三次，也可能是3000次。如果可以彻底消除衰老影响，并且能重复3000次，那就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有些长寿研究科学家认为，人能活几个世纪或更久，他们往往热衷于讨论人的幸福和无尽的可能性。他们说，通过生物医学的方法延长寿命，不仅能减少或预防衰老疾病，彻底改变公众健康，还能极大丰富人类的体验。这意味着人有机会从事多种多样的职业；有探索更多世界的自由；还能与曾曾曾孙辈共享天伦之乐。有人表示，可以想象一下我们未来的长辈会多有智慧，再想象一下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能用这些寿命成就什么。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专家认为，延长寿命是注定会失败的努力，即使打着健康的旗号也是如此。最普遍的担忧也许就是人口过剩，更不用说人类长久以来囤积和浪费资源的恶习，还有割裂近80亿人口的严重社会不公。目前，仍有数十个国家的人均寿命低于65岁，主要原因是贫困、饥荒、教育局限、性别歧视、公共卫生状况差以及疟疾、艾滋病等疾病，这些问题是新奇又昂贵的生命延长疗法无法解决的。

一些专家还说，大量留在人世的超级老年人还将扼杀新生代的成长、阻碍社会进步。“让老一代人退场的进化过程是有其智慧的，”埃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伦理中心主任保罗·鲁特·沃尔普(Paul Root Wolpe)在一次关于延长寿命的公开辩论中表示。“如果一百年前生人的老年人还活着，这个国家的民权怎么发展？”

在养老院生活的最后几年，曾经充满活力的珍妮·卡门基本无法动弹，只能囿于床铺和轮椅。她的听力持续下降，几乎失明，说话也有困难。有时，连认知周遭环境都不一定能做到。

据一些人说，在记者、游客和旁观者不断进出她的房间时，负责照顾卡门的人没能好好保护她，让她受到了太多不必要的骚扰。在一部调查纪录片发行后，医院负责人谢绝了一切来访者。罗比内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她120岁生日后不久。大约两年后，在一个特别炎热的夏天，卡门在疗养院的房间里孤独地去世了，死因不明。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能从老年重大疾病中幸存下来，进入生命的一个新阶段，但此后他们会变得非常虚弱。”罗比内说。

或许，让人类寿命超出生物学限制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人类的未来心理也会改变。所有的人类文明都是在“有生必有死”的观念上发展起来的，地球上的生命是有限的，是相对短暂的。如果有一天，我们在出生时就知道自己轻松就能活到200岁甚至更久，或许我们的大脑根本适应不了这种超长寿命。说不定，我们的神经结构，天生就不适合如此广阔的视野呢？

长期以来，科学家、哲学家和作家一直担心，寿命太长，拥有的时间太多，终究会无事可做，最终会导致忧郁和倦怠，甚至达到忧心使人老的地步。也许，对多活几年的渴望掩盖了对某种更深层的渴求：不是简单地追求更长的生命，而是追求长到让一个人感觉完美和完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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