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有与尽无 / 陈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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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有与尽无

陈晓林

某日，在国家博物馆参观一位文化老人的书法个展。对先生极具个人风格的字，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但先生书写的内容却深深吸引了我，尤一幅“应有尽有不如应无尽无”的横披，很有些耐人寻味。

我赞同我的朋友，书法评论家张瑞田所言，“书法是让人观赏的，也是让人阅读的”。被誉为天下三大行书的《兰亭序》《祭侄文稿》《寒食帖》就是既以文名字，又是以字名文的。《兰亭序》中“群贤毕至”、“恵风和暢”等名句，早己脍炙人口。而观时下许多书法作品，书写内容不是重复别人，就是重复自己，千篇一律，了无新意，大大冲减了书作的感染力。

应有尽有，应无尽无语出《宋书.江智渊传》。江智渊（418一463年）本名江泉，济阳郡考城县人，爱好文雅，词采清赡，为人低调，为官正派。人称“人所应有尽有，人所应无尽无，其江智渊乎！”

据史书记载，世祖非常信任赏识智渊，对他的恩遇超出他人之上。世祖经常举行私人宴会，总是让三五个大臣随后，智渊总是其中最突出的。同来的人还没有近前，皇帝就单独召见他。而江智渊却常常因为超越众人感到惭愧，从来没有得意的神色。江智渊也不一味迎合圣上。世祖每当宴会喝酒兴奋时总喜欢辱骂大臣，并让群臣相互嘲骂从中取乐。江智渊多次当面表示反对，由此世祖对他的恩宠大减。

依我粗浅的理解，那位文化老人所书“应有尽有不如应无尽无”，已大大延伸了宋书的原意，其奥妙在“不如”二字上。

何为“应有”，并没有标准答案，也难以度量，是粗茶淡饭，还是山珍海味？“尽有”，更是无底洞，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老祖宗留下的“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的古训，也许有些危言耸听，但教训却俯拾皆是。

在一些时候，有比无好，可更多的时候，无比有更难得。“尽无”，比“尽有”更实在，更紧要。如果你病魔缠身，如果你身陷囹圄，你就会觉得“无”比“有”宝贵一百倍，一万倍。许多人不一定读过《红楼梦》，但却熟悉《好了歌》，因为《好了歌》道破了人生的真谛。

人这一生，始终与两样东西相伴，一是保管箱，一是垃圾箱。抛弃的，总是比留下的多。雕塑家罗丹说的好“凿去多余的，便是自己”。

对于我们这个爱偏激，爱过头，爱大、爱全、爱多而不餍足的民族来说，有与无是重量，提醒我们记得斤两。有与无是温度，教我们知冷知热。有与无是音符，有高亢，有委婉，也有荒腔走板。

细细想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你做不到“应有尽有”，也做不到“应无尽无”，但如果在两者之间选择的话，的确是“应有尽有不如应无尽无。

授权作者简介：陈晓林 坚持业余创作，出版散文集《纸上声》、诗集《心远斋诗摭》等著作六部。《将星之路》获第二届全国优秀青年读物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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