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师表白原文。自译。因为太喜欢还是发出来了。

接待室的会议结束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讨论完关于今后的简短章程后，已是天黑时分。离开校舍前往自行车停车场，因为之前的极度紧张和疲劳迈出去的步子摇摇晃晃的。

虽然如此，还是勉强推着自行车往校门的方向走着。这时，看见了雪之下在前面不远处慢慢地走着的身影。

她的步调相当沉重，一边摆弄着外套和围脖，一边踌躇不决地走着。看起来与平素的飒爽身姿相去甚远。她那样走着，推着自行车的我也逐渐追赶上了。

就那样直接经过也太不近人情了。话虽如此，一句寒暄之后离开，总觉得有点不舒服。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最重要的是，只用一句话是解决不了的。

嘛，看看情况再说吧。

慢慢地推着自行车，走到了雪之下旁边。

雪之下瞥了一眼这边，一脸惊讶，不过，马上又就垂下了眼。然后，沉默地加快了步伐。我赶紧跟上她。

自行车的轮胎发出沙沙的声响，最终还是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跟了上去。

就这样，一直慢无声息地走了好久。这样的距离里，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相互沉默着，让开口变得愈发困难了，大概彼此之间也有点意气用事吧。单纯的说一些事总觉得会很尴尬。

沿途经过好几个公共汽车站和拐弯处，也不去看那边，并没有谁打算向身边走着的人告别，而是只顾往前走着。

嘛，麻烦是我引起的，应该由我来搭话才理所当然吧。

穿越京叶线的高架下的时候，思考着时机，我决定搭话了。

走了一步、两步，电车从正上方的高架上飞驰而过，一瞬间，街道上的喧嚣消失无踪。

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走在半步之前的雪之下的背影喊道。

   “……对不起，把你卷了进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于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招呼。雪之下没有把脸转向这边，而是用低沉的语调冷淡地回答。

“那种状况下，我怎么可能拒绝呢。你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完全不明白”

发着牢骚的时候，雪之下的语调和脚步都越来越快。

“那，几乎是新兴宗教或者上门推销的作风。”

“不，说的也太过分了吧。确实，说了一些没有的事情，虽然有煽动，但没有提出切实的解决方案。相反，还请求你的帮助”

“没有补救措施，连欺诈都不如……那不是更糟糕吗？”

实际上，通过捏造不存在的风险来煽动人们的不安，然后提出解决方案是典型的欺诈行为。最大的不同是，我没有提出任何类似解决方案的东西。在这方面，是欺诈都不如的行为，确实性质更恶劣。

雪之下叹了口气。

“看到自己的家人被卷进来的样子，我甚至感到恐惧。”

“我又没说。……话说回来，这种程度就能骗人的话，也不必撒那么大的谎话吧。倒不如说，我更恐惧对方的让步……”

说完的同时，那股深邃的冷流从心底透了出来。

无论是雪之下的母亲，还是阳乃，都不会相信我那愚蠢的妄言吧。联合舞会的计划本身在接待室的交锋中完全被否定了。

虽然对我拙劣的讨价还价感到有趣，但从雪之下家看来，这本就是不必承担的风险。

这些雪之下当然也明白。还是老样子走着，半步之前的雪之下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喃喃自语着。

“确实……妈妈和姐姐都不是那种程度的人”

“是吧？最后那什么超恐怖的。是什么？有什么意图呢？”

“那个？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雪之下像闹别扭似的转过脸，又跑到了前头去了。

沿着海边一直走了很远的路，不久就走到了国道。往左拐，就是往我家里去的路。

然而，这在我们边走边聊天的时候，完全错过了这种分手的时机。

……不，不是。到此为止这样的机会出现了好几次，是我一直在忽略。

到达一条穿过国道的天桥时，我没有犹豫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雪之下没有回头，而是走上了楼梯。我也跟在后面。不过由于在斜坡上推着自行车，不管怎样，都会比她稍晚一点。一步、两步，距离逐渐拉开。雪之下已经走完了台阶。

为了赶上去，我急急忙忙地跑了一段路，推着啪嗒响的自行车爬上坡道。结果，雪之下停在那里，转过头向我看着。

看来是在等我。我感激的看了看她，雪之下却摇了摇头。接着，在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雪之下立马转过头，又急急忙忙地自顾自走了起来。

赶紧催促着双脚跟上，以免落后她。终于走到了她的并排。走在靠近她半步远的位置，楼梯上拉开的两步左右的距离已经消失了。

当彼此的脚步声重叠时，雪之下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妈妈那双眼睛，就像对着姐姐一样……”

“……认可你了吗？”

“也许被抛弃了”

雪之下自嘲地笑着，耸了耸肩。

“首先，我不认为是之前的舞会导致妈妈对我的评价有了改观。应该是，要去做风险更高的事情通常很令人惊讶吧”

那个口吻，就像是对自己感到惊讶一样。我犹豫着该如何回答，脚跟着变迟钝了。这期间，雪之下又往前走了几步。

“……很抱歉。虽然知道作为局外人不该介入你家里的问题和未来的事情，结果还是弄得乱七八糟。……我会负责的”

我一边慎重地选择应该说的话，一边加快步伐。

“没有必要。没有理由让你为我的选择负责。你应该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13卷结尾，赌约是雪之下获胜了，因此比企谷得完成雪之下的一个愿望，而雪之下的愿望则是，完成由比滨的愿望，另一件事就是指这个，下面的明明要实现的也是这个）

雪之下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她放慢了脚步，我追了上去。

“……你为什么说出那样无理的话来？”

犹豫不决着叹了口气，她喃喃地说着。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所以无法看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即便如此，依然听到了消失的声音里的悲哀。

该怎么回答呢？

过了短暂的一小会儿。两辆车通过了天桥下的国道，雪之下向前走了三步。只有这么点时间。我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思考的时间。是时候做好觉悟了。

“……除此之外，没有和你有关的办法”

“哈？”

雪之下站住，猛然回过头来。脸上充满了惊讶，嘴微微张开着，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没有社团活动，就没有交接点了。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可以让你出来的借口”

“为什么……”

天桥的中央，远处驶来的汽车灯光照亮了呆然伫立着的雪之下的脸。白茫茫的光照下，我清楚地看到她咬着嘴唇的样子。

“……约定怎么样了？拜托了，明明说了要实现的”

她似是责备般的声音颤抖着，低下头的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懊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知道你一定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是自私任性的，我也决定不回避给其他人带来的烦恼，说出了前面的话。

“也可以说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雪之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颔首示意我解释。天桥上的橙黄色的路灯和那天的晚霞一样映入眼帘，我轻轻地眯上了眼睛。

“……放学后，希望你们在那里，她是这样说的”

我传达着她的话，雪之下的声音堵塞了。她转过头去，似乎不想露出湿润的眼睛。

“……那样的话，你不用费心做这样的事”

“不行的。认识的人，熟人，朋友，同学等等，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称呼，但是没有一个有信心能很好的维持关系”

“也许你是这样……但是，我会好好做的。我会做的更好，一定会改变的。没关系”

说完，雪之下仿佛要停止谈话似的，像甩开过去的自己一样向前迈步。

那副逞强的样子让我微微一暖，但我的嘴角却突然浮现了讽刺的笑容。

“虽然这么说，但我和你的人际交往能力都很差，而且太别扭了。难道说，跟人交往就会手下留情？事到如今了，就能够处理得当？别说是那样保持关系了，倒是对分离这种事更有自信。所以……”

慢了好几步，被雪之下落在了后面。

望着远去的背影，伸出手来，却犹豫不决。

自己知道，想要继续谈话，只要叫住她就行了。换句话说，即使这样一直走着也不困难。明明没有任何理由，去触碰那只手。

但是，理由是有的。

唯一的，不能让步的理由。

“……如果放手的话，就再也抓不住了”

就像是告诉自己，不，为了说服自己那样说道，我伸出了手。

单手推着自行车显得很不体面，手汗也渗了出来，也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气才行。

尽管如此，我还是握住了雪之下的袖口。

纤细到让人吃惊的手腕被紧紧地握在我的手掌里。

“……”

雪之下颤巍巍地耸动着背站住，转过身来。一脸吃惊地打量着自己的手和我的脸。

我立刻踢下单车的支架，用另一只手把它停好。一瞬间想放开那只手，就像不习惯人类的猫一样逃走。

“说这种话，真是太害羞了，现在想马上死掉……”

这样说着，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雪之下看起来有些不舒服，对于被抓住的手做着小小的抵抗。那个样子就像讨厌接触水的猫一样，虽然很想放开手，但是在话说完之前还是想抓住它。

“责任之类的说一句话是完全不够的。不是义务感什么的，是我想去承担这份责任，更确切地说，让我来承担这份责任……”

说着自己厌恶不已的话，手的力量也慢慢失去了。说这样话的自己都恶心得不得了。抓着雪之下手腕的手，突然脱落，就那样无力地垂了下来。

但是，雪之下没有逃走，而是停留在原地。一边把修整袖口，一边用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被抓住的地方。虽然视线并没有对视，但至少似乎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愿。这让我安下心来，慢慢开口了。

“可能你没有这么期望和……是我要继续参与下去，我想要。不是出于义务，而是我自身的意志。……所以，给我扭曲你人生的权利吧”

中途好几次闭上嘴，尽管如此，强迫着自己深呼吸，中断，呼气，继续。一字一句一顿，千万不能弄错，花了很长的时间，终于说完了。

这期间，雪之下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紧握着的袖口。

只听见汽车驶过的声音和寒冷的风声。无声无息的时间持续着，这样也好。

“……什么是扭曲？你是什么意思？”

突然，传出了话语，她转过头 ，视线也瞥了过来。她的话语决堤而出，就像是为了填补之前的沉默。

“我没有能改变人生那样的影响力。大概，你和我都会正常地进学，即使不喜欢也会就业，然后好好生活下去。但是，彼此相互接触参与的话，就会绕远路、原地踏步、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人生有点扭曲”

听完我那连贯不一，断断续续的解释，雪之下微微地笑了起来。那微笑渗透着些许寂寥。

“……要是那样的话，早就相当扭曲了”

“我也这么想。每次见到你，和你说话，对你越发了解，再和你分别……每次每次，都觉得扭曲了”

“你的扭曲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吧。……不过我也是”

混杂着玩笑话和些许自嘲，我对雪之下说道。

无论是太过乖僻的我，还是太过正直的她，从旁人的角度来看都是扭曲的形态吧。虽然是这样天差地别到绝无任何交集的两个人，但在扭曲的程度这一点上可能是相同的。每次相互触碰的时候，都会一点一点的改变原先的形状。我想，已经变成了无法挽回的程度了。

“今后会更加的扭曲。但是，既然扭曲了你的人生，就应该付出代价”

我知道口头的言语是毫无价值的。

“……嘛，因为财产几乎为零，所以能付给你的的只有时间、感情、未来以及人生这种模糊的东西”

我知道这样的承诺没有任何意义。

“我没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生，将来也没什么希望……。但是，既然关系到一个人的一生，什么都不付出的话是不公平的”

即便如此，这些话还是像凿子一样挥舞着，挖掘出应该传达的东西。

即使知道不可能传达的到，也不得不说下去。

“我来做所有的事情，让我参与你的人生吧”

雪之下微微张开嘴，一瞬间想说些什么，又马上同气息一起吞了下去。

然后，她紧盯着我，用颤抖着的声音说出与刚才不同的话来。

“这是不平衡的。我的未来和道路不值得……对你来说，更加……”

她眼睛湿润着低下头，话语间断的那一瞬间。我以我尽可能的自大和傲慢，像以往一样的挖苦那样把脸颊抬起来，流露出仅到嘴角的笑容。

“那么就放心吧。我的人生至今也没有什么价值。由于是最不受欢迎的缘故导致价值一路下跌，这支股票现在已经是最低价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有本金保证的。现在购入最划算了”

“这不是欺诈的惯用语嘛。演示的也太差劲了”

彼此以哭笑的面孔相对着，雪之下将距离拉近了一步，敲打着我的胸膛。眼角上还坠着泪滴的眼睛瞪着我。

“……为什么，能流利地说这些无关紧要的笨蛋一样的话呢？还有别的要说的话吧”

“说不出来。……那样的东西，能变成语言吗？”

我用没有情绪的声音笑着说，皱着的眉头扭曲了脸。

一句话是不够的。

就算把真心话、场面话、玩笑话、客套话全部用尽，也不能完全传达到。

这不是那么单纯的感情。毫无疑问，世上是存在一句话就能传达的感情。但是如果认为所有的感情不外如此，就是在撒谎。

因此，重复着话语，以至于死而复生，无论是理由也好、环境也好、状况也好所有全部考虑进去，粉碎借口，填埋外护城河，堵住逃路，终于到达了这里。

这样的话不可能明白。不明白也没关系，即使不传达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雪之下凝视着我毫无情绪的苦笑，终于犹豫不决的开口了。

“我可能是个很麻烦的人”

“我知道”

“总而言之一直给你添麻烦”

“事到如今了”

“又顽固、又不可爱”

“嘛，说的没错”

“我希望你否认这点”

“别乱说”

“越来越依赖你，感觉会越来越糟”

“只要我变得更糟糕就好了。如果大家都不行的话，就没有没用的家伙了”

“……还有、”

“好好”

这样说着，打断了雪之下想说下去的话。

“不管多么麻烦，怎样麻烦都没事。不如说，这才是最棒的地方”

“……什么嘛，一点也不高兴”

低着头的雪之下，又敲了一下我的胸口。

“哎呀……”

虽然完全不痛，但是出于礼仪这么叫着，雪之下却像闹别扭似得嘟起了嘴唇。

“还有别的地方吧”

“太别扭了，有时候真搞不懂，生气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是类似的……大概可以一边抱怨着，一边交往下去”

说完的瞬间，这次被默默地敲了一下。

心甘情愿地收下它，轻轻握住那纤细的手。

真的，要是有别的东西就好了。但是，我只有这个。

要是有更简单易懂的话就好了。

要是更单纯的感情就好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爱慕和思念，一定不会这么牵肠挂肚。也不会这么想要得到。

“这不足以作为扭曲人生的代价，不过，无论什么我会全部去做的。不喜欢就丢掉，觉得麻烦就忘记。你不必回答，只是我想这样做”

雪之下雪乃鼻子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会好好回答的”

然后，轻轻地将额头放在我的肩膀上。

“请把你的人生给我”

“……真沉重”

突然从嘴边透出气来，雪之下的额头像抗议般又撞了我一下。

“因为不知道其他的说法，所以没办法……”

她像小猫一样顶了顶额头，又像小猫咬甜食一样抓住了胸口。

这一刻我肯定了，无论如何诉说都传达不了的心情，通过触及的热度确确实实传达到了。

笔者水平有限，谬误之处还请见谅。欢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