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从何处来? 您所在的位置:网站首页 山川地理图宋程大昌汲古阁 书从何处来?

书从何处来?

2023-07-28 12:06|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而子晋奋起为儒,通明好古,强记博览,不屑俪花斗叶,争妍削闲。壮从余游,益深知学问之指。意谓经术之学,原本汉、唐,儒者远祖新安,近考余姚。不复知古人先河后海之义。代各有史,史各有事有文,虽东莱、武进以巨儒事钩纂,要以岐枝割剥,使人不得见宇宙之大全。故于经史全书,勘雠流布,务使学者穷其源流,审其津涉,其他访佚典,搜秘文,皆用以裨补其正学。

钱谦益在论述毛晋的学术旨趣时就很好的解释了陈瑚所说的“古人之学”,毛晋的学术取向是与彼时的历史潮流相符合的。在明末清初之际,明遗民痛感明代中后期学术空疏,士人皆空谈心、理,而置经世致用之学而不顾。因此,在进入明代之后,明代遗民和清代士人就开始了纠正空疏学风之弊,从明末清初的三大家顾炎武、王夫之和黄宗羲三人开始提倡经世致用之学,再到此后的阎若璩等人,这股学术风潮至乾隆嘉庆时发展至巅峰,后人称之为“乾嘉学派”。

清人在观察明清两代的学术思潮时,倾向于将清代的学术思潮概括为汉学,宋明之学则被称之为宋学。简单而言,宋学较为形而上,重义理阐发,但汉学则侧重于训诂考据等方面来解释经典,文风朴实、重视实证,故又有“朴学”之称。对于清代学者而言,如果要从考据训诂等方面入手来做学问,那么对所据经典的版本就有极高的要求。在彼时,清代学人多认为宋元版本的古籍是较好的,也是值得信赖的。如曾有人也质疑过毛晋为何只中意宋元版本,毛晋则举唐诗“种松解老作龙鳞”为证,说:“读宋本然后知今本老龙鳞之为误也”,时间越靠前,文本所出现的错误也就越少。

《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书影

结合钱谦益对毛晋的描述可知,毛晋的治学倾向明显偏向于汉学,“故于经史全书,勘雠流布,务使学者穷其源流,审其津涉”就可以看出是毛晋的学术自白,故而毛晋才会“访佚典、搜秘文”,汲古阁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可惜的是,在诸多关于毛晋的论述中皆没有提到毛晋是于何年正式创建的汲古阁,汲古阁很有可能在一开始只是毛晋个人的藏书楼,大约出现于明万历、天启年间,在毛晋有志于搜罗宋元古籍后,汲古阁的规模也就愈益扩大。陈瑚在参观完汲古阁后就大受震惊,从他的描述中我们不难感受到汲古阁的规模之巨:“登其阁者,如入龙宫鲛肆,既怖急又踊跃焉。其制上下三楹,始于子迄于亥,分十二架,中藏四库及释道两藏,皆南北宋内府所遗,纸理缜滑,墨光腾剡;又有金元人本,多好事家所未见”。我们目前所知的是汲古阁所藏书卷八万四千余册,规模如此之巨的藏书,是毛晋努力运用多种渠道将书籍网罗至此的结果。

2 不如鬻书于毛氏

毛晋网罗书籍的首要方式便是运用钞能力。悔道人在《汲古阁主人小传》中对毛晋的购书过程有着记载,读来十分有趣:

(毛晋)榜于门曰:“有以宋椠本至者,门内主人计叶酬钱,每叶出二佰。有以旧钞本至者,每叶出四十。有以时下善本至者,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于是湖州书舶云集于七星桥毛氏之门矣。邑中为之谚曰:“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书于毛氏”。

此段话的意思大概是说,毛晋于家门口贴出告示,若是能有能持宋本来者,则按每叶计算价格,其后的旧钞本、当下善本都有不同的价格,但出价相比都较高,不然亦不会出现“湖州书舶云集于七星桥毛氏之门”的局面。悔道人于此处特意提及是“湖州书舶”云集于此尤为值得注意,湖州位于今浙江地区,是古时三吴中的西吴,书舶即是指卖书的船只。彼时的湖州书舶是极其有名的业书者群体,张鉴在《眠琴山馆藏数目序》中说:“吾湖固多贾客,织里一乡,居者皆以佣书为业。上至都门,下逮海舶,苟得一善本,缘沿而购取之”。据此可见湖州书贾网罗善本得能力,清人缪荃孙的记载更为详细:

吾湖藏书之富,起于宋南渡后。《直斋书录解题》所蓄书,至五万二千余卷。弁阳周氏书种、志雅二堂藏书,亦称极富。明中叶,如花林茅氏,晟舍凌氏、闵氏,汇沮潘氏,雉城臧氏,皆广储篇帙。旧家子弟好事,往往以秘册镂刻流传。于是织里诸村民以此网利,购书于船,南至钱唐,东抵松江,北达京口。走士大夫之门,出书目袖中,低昂其价。所至每以礼接之,号为书客......余幼时在申港,时有书客负一大包闯入书塾。包内湖笔、徽墨、纸本、四书、经书,村塾所需,要无不备。议价后,问家有旧书、残破书否,见村童临帖稍旧者,均欲以新者相易。盖志在收书也。十岁时,在澄怀堂读书,书室有阁,阁上尽破碎之书。一日书估尽搜括之,顾数夫担而去。

湖州府归安县地图,可见其水系发达

缪荃孙的描述形象的展现出了湖州书贾是如何进行这场文化贸易的,他们为了赚得更多得利润,于是便四处网罗古籍善本,然后再以船载至苏州等经济发达,文化昌盛之地进行售卖,“议价后,问家有旧书、残破书否,见村童临帖稍旧者,均欲以新者相易”生动地表现出了书贾网罗书籍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而他们在网罗到书籍之后,若有熟悉的买主,一般都会上门售卖,笔者在写《缥缃流彩:明清时期苏州的书籍出版业》时曾举了黄丕烈的例子说书商和文人一般都会建立稳定的关系。因此,湖贾在当时因为出众的业务能力而知名,这就为毛晋网罗天下善本古籍提供了稳定的渠道。他只需要在家中贴出告示,然后静待湖贾上门就够了,在汲古阁的八万四千余卷书籍中,湖贾的贡献应当不再少数。

归安卖书人

这种网罗书籍的前提是你必须得家底殷实,否则没买几本书估计就要倾家荡产了。幸运得是,毛晋不仅家底殷实,而且家人还特别支持毛晋的行为。《为毛潜在隐居乞言小传》中略微透露出了毛晋的家境比较优渥,毛晋的先辈以“孝弟力田世其家”,可知到毛晋这辈家中应当积累了不少财产。

毛晋乃家中独子,故而毛晋父母对其尤为怜爱,因此对毛晋的行为也十分支持。也曾有人对毛晋母亲质疑过毛晋的行为:“公拮据半生以成厥家,今有子不事生产,日召梓工弄刀笔,不急是务,家殖将落”,但毛晋母亲却说道:“即不幸锓书废家,犹贤于樗蒲六博也”。事实上,毛晋所创立的汲古阁在之后并不仅仅只藏书,还刻书售卖,因为质量较高,故而四方之士购者云集,但到毛晋晚年因为无休止的藏书、刻书,家境业已逐渐衰落,以至于他的后代都要靠典当过日子了。

3 入门童仆尽钞书

尽管毛晋为网罗古籍善本不惜掷千金而购,但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够凭钱就能得到古籍善本的。若是某古籍善本为另一爱书之人所收藏,就算毛晋出再多的钱也是无法购得的。因此,针对这部分书籍,毛晋等人就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来将其纳入汲古阁之中,那便是抄书。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在雕版印刷业极其发达的明清,抄书这种现象依然十分流行,个中原因较为复杂,这儿不再赘述。抄书在清代实际上是文人中比较普遍的一种现象,伴随着抄书现象的存在,在清代甚至还存在着职业抄书人这个群体。

毛晋及其汲古阁不仅抄书,并且还颇具名气,后人称之为“毛抄”。“毛抄”主要分为“影宋钞本”和“影元钞本”两种,影钞本之意即是指将白纸覆盖在原版书页上,详细临摹,务求做到版式、字体与原本毫厘不差。“影宋钞本”和“影元钞本”的主要区别在于所据的底本不同,前者所据为宋刻本,后者则是元刻本,后文将要提到毛晋吩咐童子“依样印书”应当就是指影钞书籍。

为了更好的收藏古籍善本,毛晋的身边应当存在一个稳定的抄书群体。这个群体的构成比较复杂,首先便是毛晋自己,明代出版家陈继儒在为毛晋所著的《隐湖题跋》写的叙中说:“吾友毛子晋,负妮古之癖,凡人有未见书,百方购访,如缒海凿山,以求宝藏,得即手自抄写,纠讹谬,补遗亡。”在这里毛晋抄书似乎是为了纠正谬误,以求更好的古籍版本。在毛晋的以身作则下,毛晋身边的子弟师友都加入到了抄书的行列当中。

明毛氏汲古阁钞本酒边词

毛扆是毛晋的第五子,是毛晋诸子中最为致力于藏书、校书和抄书的,可谓是继承了毛晋的衣钵。毛扆也热衷于抄书,在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毛扆影元钞本《伊川击壤集》有毛扆校跋,其中有一句云“穷三阅月之力写成副本”,可知这本书乃是毛扆抄写而成的。此外,毛晋一个不知名的外甥亦为其抄过书,在上海图书馆藏宋刻本《杜工部集》一部,卷二至九、十三至十六配的乃是毛氏汲古阁影宋钞本,书末有毛扆所写之跋:

吴兴贾人持宋刻残本二册来售,第一卷仅存首三叶,十九卷亦缺二叶……又二十余年,有甥王为玉者,教导其影宋甚精,觅旧本从钞本影写而足成之。

《周贺诗集》 毛氏钞本

据学者考证,毛晋的另一个外甥冯武,他的师友王咸、周荣起、何道荣等人都为毛晋抄过书。不过毛晋身边的子弟师友并非是抄书的主力,可能是要抄录古籍善本等重要书籍时才会使用到身边较为亲近的人,但若想高效率地网罗和收藏书籍,非得雇人抄书不可。

毛晋家中的童仆就是受雇用来抄书的群体,陈瑚在《为毛潜在隐居乞言小传》中说毛宅中“僮仆皆令写书,字画有法”,童仆所练书法就是用来抄书的,可见想当毛晋家中的仆人还不容易,陈瑚又说:“子晋固有巨才,家畜奴婢二千指,同釜而饮,均平如一”,二千指的意思就是说有两百个人,其中应当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用于抄书的,以至于当时有人说毛晋家是“入门童仆尽钞书”。

在日本静嘉堂文库所藏旧钞本《杨无为集》后就有毛晋的一段跋语:偶造白门,向屯部周浩若索异书,首出杨次公《无为集》十五卷见眎。乃赵士所编,镂版于绍兴癸亥年。大书深刻,纸墨双妙。亟命童子三四,穷五日夜之力,依样印书。

首先,这段跋语说明部分书籍是毛晋无法用金钱购得的,虽然此处未写,但毛晋在见到《无为集》后可能与周浩若协商过买书之事,但未果,只能命童子抄书,而仓促之间即能找到三四童子,说明在毛晋的身边肯定是存在这么一个职业抄书群体的,看来“入门童仆尽钞书”并非虚言。

《谢宣城诗集》 明末毛氏汲古阁影宋钞本

4 雕椠布寰宇

著名版本目录学家潘承弼、顾廷龙先生在编纂时《明代版本图录初编》,用“藏书震海内,雕椠布寰宇”来赞誉毛晋及其汲古阁的功绩,其中“雕椠布寰宇”一句说的正是毛晋及其汲古阁刻书之事。毛晋缘何刻书?原因实质上是与藏书的理由相一致的,悔道人说毛晋“患经史子集率漫漶,无善木”,故而刻书。毛晋刻书必校订而后刻,且做工精良,因此钱谦益在《隐湖毛君墓志铭》中说:“毛氏之书走天下”,指的就是毛晋及其汲古阁的刻书深受天下士子欢迎,以至于在西南边疆等边缘地区都不远千里花重金购买毛氏刻书,这在陈瑚的《为毛潜在隐居乞言小传》中就有所透露:“至滇南官长,万里遗币,以购毛氏书,一时载籍之盛,近古未有也”。

清初汲古阁依宋本《说文解字》重刊本 文末有毛扆跋识

据后人考证,毛氏的刻书活动始于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此后毛晋及汲古阁自刻、代刻和助刻的经史子集等书籍种类的数量惊人,毛晋自编的《汲古阁校刻书目》记录书籍五百三十四种,但实际远不止五百余种,包括《十三经注疏》《十七史》《宋名家词》《六十种曲》《津逮秘书》等大型书目都在毛氏刻本之列。因此,毛晋也被赞誉为自雕版印刷术诞生以来私家刻书最多的出版家,是私家刻书史上的巨擘。既然毛氏刻书的质量上乘,那么想必毛晋也会将汲古阁所刻之书收入到藏书里面。

《宋名家词》明末毛氏汲古阁刊本

除此之外,毛晋网罗书籍的方式还包括赠与、和他人交换等方式,但想必数量都不是很大,只占汲古阁藏书中的一小部分。如毛晋在《铁网珊瑚歌》的序言中就记载了这么一个友人赠书与他的故事:

朱性甫先生据所见闻法书名画、诗文卷轴,手自抄写, 汇成若干卷,名曰“铁网珊瑚 ”,不减米襄阳《宝章待访录》,吴中推为墨宝。二百余年来,收藏赏鉴,不入寻常家, 既而荻溪王氏流借诸士大夫,竟成虞渊之簿。凡妮古之士, 梦想惓惓,不复得一寓目。余昨岁偶从云间书肆中购得不全本,中心惜之。今冬史髯翁至支硎山中,复得数册,慨然贻余。镜圆剑合,狂喜移时。时褒、衮两儿侍侧,展卷共读秦 约《虞相古剑歌》,即次其韵以纪之。

光绪11年补辑并重镌的汲古阁十七史系列丛书中的《史记》130卷

“铁网珊瑚”乃是毛晋梦寐以求之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毛晋于书肆中购得残本,幸好友人慷慨赠与,这才使得“镜圆剑合”,毛晋不禁“狂喜移时”,爱不释手。毛晋所交之人广泛,他的好友之中又不乏名贤雅士,自然与毛晋趣味相同,手中拥有一些古籍善本也是正常的事,毛晋藏书有癖,他的这些有人或许有时起了成人之美的心思,便将古籍善本赠与毛晋亦是正常之事。

结 语

晚年的毛晋,家境业已不复当初,他耗费终身打造出的汲古阁,终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为了中华文化史上的一座不朽丰碑。以毛晋的藏书活动为中心,书籍以不同的渠道和方式汇聚到汲古阁,从刻书、抄书等文本再创造,再到文化贸易,最后是凭借人际关系网络而出现的书籍流通,这就极大地推动了彼时江南地区书籍的生产、流通和阅读,背后所折射出的则是彼时江南地区作为文化中心和商业中心的强大活力。

参考文献:

1. 毛晋:《汲古阁书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2. 叶德辉:《书林清话》,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3. 苏晓君:《毛晋与汲古阁刻书考略》,《中国典籍与文化》2006年第3期

4. 杭凯琳、封树芬:《浅谈毛晋诗歌中的藏刻书活动》,《今古文创》2022年第7期

5. 徐忆农:《毛氏之书走天下——试论汲古阁对中华学术与文化传播的影响》,《印刷文化》2022年第4期

6. 许培基:《苏州的刻书与藏书》,《文献》1985年第4期

7. 谢宏雯:《晚明苏州书坊兴盛之因》,《长江论坛》2011年第5期

8. 大木康著,周保雄译:《明末江南的出版文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

9. 郑斯如:《中国书史》,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年

10. 张秀民:《中国印刷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

11. 陆汉荣、秦健民:《浅谈古代苏州藏书家的藏书来源及藏书功绩》,《苏州大学学报(工科版)》2004年第6期

12. 潘天祯:《潘天祯文集》,上海: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2年

13. 徐耀良、陶桂生编著:《毛晋:书文化的传播者》,扬州:广陵书社。2018年

14. 苏晓君编著:《汲古阁汇纪》,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

15. 钱谦益撰、钱曾笺注、钱仲联标校:《牧斋有学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

16. 徐雁平:《清代的书籍流转与社会文化》,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

17. 樊长远:《毛氏汲古阁抄工考》,《文津学志》2018年第11期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本文地址】

公司简介

联系我们

今日新闻

    推荐新闻

    专题文章
      CopyRight 2018-2019 实验室设备网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