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集系列】晏几道之血

《小山词》

它第一世名为小山词。

它是晏几道的诗集，小山词。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他的血很烫，顺着笔尖，从心口流到了纸上，再渗进它身体里，硬生生把它给烫醒了。

为了什么事伤心吗？为什么血这么烫。

酒杯倒在地上，一汪酒倒映着一片残缺的月，月上倚着一支钗子，漾着点点月光。他写完这首词，弯下腰捡起了不小心落在地上的钗子，颤抖着细细地蹭干净了。

它看见眼前浮起那首词。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忽的，落花迷了小山词的眼，它再睁眼的时候，它看见一个女子正在落花微雨中央，背对着它，弹着琵琶，穿的正是“两重心字罗衣”，周遭起初都是浓的化不开的雾气。

小山词摸索着往那女子身边走，看见几块独属于江南小巷的青石板从她的绣鞋下蔓延开来，慢慢伸展到远处，渐渐驱散远处了的雾气，绽开大团大团的花。

眼前凭空又出现一行词：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小山词走近她，小心地站在她背后，看见她对面坐着的就是晏几道，而她，就是晏几道诗里辗转反侧千百遍还是失去的歌女，小萍。

——长爱碧阑干影，芙蓉秋水开时。脸红凝露学娇啼。霞觞熏冷艳，云髻袅纤枝。烟雨依前时候，霜丛如旧芳菲。与谁同醉采香归。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

小山词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词，感觉事情不是很妙，再瞪大眼睛去看，又消失了。两个人聊的正开心，谁也没看见它。

蝴蝶围着他们飞舞，翅膀上开着花，花上满是白霜。

小萍低头，弹起了琵琶，唱着一首江南的小调。

晏几道痴痴地看着她：“姑苏你可还喜欢。”

“喜欢。”她笑了起来，“若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那——”

“你别给我许诺什么一辈子。”她嗔怪地瞪着他，“一辈子太长，我可没福消受。”

“我……”他话刚刚说出口，原本还弹着琵琶，眉眼笑得弯弯的女孩子顷刻间就被翻涌起来的蝴蝶卷住，消失在了瞬间。

紧接着，那些蝴蝶都四散开来，向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

“……回来。”

它听见他轻轻说。

晏几道突然推翻了桌子，向雾气尽头奋力追赶了过去。雾气又渐渐大了起来，将他们俩整个都裹住。没过一会儿，小山词便又看不到晏几道人影了，只得凭着感觉四处摸索。

他心想，晏几道那个小身板，怎么这时候跑的这么快了。

走着走着，雾气开始形成四周亭台楼阁，是京城的万象景色。天也不再是混沌的一片，有星子浮出来，光亮穿过和雾气混在一起的云层，变得清晰。

它看见晏几道正和小萍坐在前面饮酒，急忙追了过去。

它又看见一首词，照样是一眨眼，那首词就消失了。

——一分残酒霞，两点愁蛾晕。罗幕夜犹寒，玉枕春先困。心情剪彩慵，时节烧灯近。见少别离多，还有人堪恨。

她抬眼看他：“我今天新学了一首《长生殿》，里面有一句，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后面这句思索很久都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用典，”他放下酒杯，用手指蘸着酒在桌上写，“小玉，是《搜神记》的故事，吴王夫差的女儿紫玉心悦童子韩重，韩重自觉配不上紫玉，出门游学。紫玉欲嫁之，不得，气结而死。韩重游学归来往吊，紫玉芳魂自墓中飘出相见，并完成合卺之礼，紫玉赠明珠为信物，韩重欲抱之，紫玉立刻化为一缕青烟逝去，后来……用来比喻少女之逝。”

她低头在琵琶上随便拨弄了几下，小山词突然发现她整个人在渐渐变得像月光一样皎洁剔透，能透过他看见他身后的万家灯火。他慌忙向她伸出手去，一盏孔明灯从他们所在的阁楼底下缓缓的飘了起来，她身上的颜色好像跟着那盏灯一起慢慢飘走不见了，像烟一样散开了。

晏几道向前扑去，却是扑了个空，猛地栽到了地上：“少女之逝……小萍……你不总不该是……”

孔明灯渐渐的点缀满了夜空。

灯即是等，晏几道的一腔痴情究竟在心里放了多少孔明灯，等了多久，又祈了多少次福，求她一世安稳，求一朝再见，求来生续缘。

它眼前又是一行词

——“心情剪彩慵，时节烧灯近。见少别离多，还有人堪恨。”

小山词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眼前便又是这一行诗。

那些诗词，都是他和她的记忆。

他耗尽一生，把所爱之人和记忆永远绣进了字里行间，酿成了酒，醉倒此生。

“他们都说，歌女，萍水相逢做戏一场就可以了……歌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晏几道突然转头看向小山词，满眼泪水，“他们也是泪水都流回了心里。看过人间，才能更知诗词，可是那些人从来都不懂……”

生命尝过那些离合苦处，看见过那些真实，才懂那一个个墨字的相拥之下深藏的思绪，才懂横竖撇捺映照的人间。

世间有情人，从未成眷属。

“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

古之深情人也。

与她的那些旧事，传唱成典故。

刻骨铭心的心动，流传至千古。

等魂魄黄泉尽头相逢，再将那些凄艳取出，剪成西窗烛。

她抱紧了琵琶，泪水从合紧的眸子里渗出来。

因为喜欢，所以不肯轻易辜负。

这是他的真心。

毫无保留。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苦海集小引：

——“不入苦海不是诗，痴情疯魔才成词。”——

——“苦海集”系列——

参考文献：微博博客一些文学太太们，《人间词话》《小山词》

故事是根据野史和诗词编纂的，而且晏几道诗词里也不仅仅提到小苹一人，此处只是演绎，选取了她来写这个故事。

我自己先在这里说几句！

①苦海集系列是我和玥的一个大型音乐企划，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进程肥肠的缓慢。

②苦海集系列以“不入苦海不是诗，痴情疯魔才成词”一句为主题展开，部分文人找不到正史，续写的都采用了对野史进行演绎，通过苦海集这本诗集轮回转世的设定展开整个故事。故事的楔子链接也已经放好了。

③因为是演绎，所以我本身的主观性比较强。接受一起探讨诗词和各位文人，但是如果直接上来就杠的话……是工地不收您了吗？？？

如果有兴趣可以留言长期合作啥的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