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兵谏”，俄国防部三员大将处在风暴中

全球都还在焦急地观察普里戈任兵变一击的后续效果，而与兵变息息相关的俄罗斯军方三巨头也备受关注。这一次，普里戈任把叛乱的矛头直指防长绍伊古和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而一向与普里戈任交好的“末日将军”苏洛维金，又被传，因为为瓦格纳向莫斯科的开进开绿灯而被捕。这些围绕在普京周围的强人，如今何去何从？他们之间究竟怎样的恩怨纠葛导致了这次事变？

01

“瓦格纳事件”普里戈任带领瓦格纳兵，冲到离莫斯科仅200公里的地方。一路喊话要求交出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

瓦格纳哗变24小时平息之后，俄国防部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将何去何从，各种猜测不绝于耳。五天后，媒体传出的重磅消息却是国防部三号人物苏洛维金被捕。俄国防部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震荡？余波将会蔓延多久？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实际上普里戈任所挑战的是俄罗斯的国防军事指挥体系。绍伊古是国防长，格拉西莫夫是总参谋长，如果说因为瓦格纳集团的质疑或者是指责而撤掉这两个重要的高级军事指挥官，这对俄罗斯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政治地震和重大的国防安全地震。”

普里戈任指出哗变的重要原因是拒绝国防部绍伊古7月1日收编瓦格纳的命令。虽然国防部收编对象包括所有俄志愿部队成员，但有俄媒认为，这实际上是针对瓦格纳。

军事专家 王云飞：

“瓦格纳自2013年成立以来，就是自己说了算，它不受国防部系统指挥，签了收编协议等于要受国防部指挥。瓦格纳当然不干了，因为它生存最起码的条件，就是我行我素，就是要有利益，签这样的一个协议或者合同，对它来讲是屈辱。”

俄国防部长绍伊古被称为“铁血防长”，在任11年间，一向以冷酷坚韧著称。在这次俄乌战事中，东方面孔的绍伊古一直是公布俄军在乌战况的第一权威发言人，而格拉西莫夫则是此次对乌“特别军事行动”的总指挥。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这对“黄金搭档”，成为了俄军在乌克兰战场上起决定性作用的关键人物。

收编私人武装，是1个月以来绍伊古推进的一项重要的军事改革。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俄罗斯的私人武装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当时俄罗斯正处在严重的经济危机和政治动荡期，俄罗斯的一些大企业和金融工业集团为了自保，招募了许多具有战斗经验的退伍军人组成了安保公司。2023年的巴赫穆特之战之后，俄罗斯国防部开始收编这些私人军事公司，其中就要求上交指挥权和实际控制权，与俄罗斯国防部签合同。这就意味着这些私人的安保公司和军事公司不再与原老板进行经济上的来往。由于瓦格纳事件，现在俄国防部如何处置这些私人安保公司仍然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目前，俄罗斯有超过三十支类似于瓦格纳的雇佣兵。这些兵团往往由俄罗斯的富豪和权贵资助，被视为私人军队。但瓦格纳这支军队更为特殊，其军事资源的分配标准是由克里姆林宫“单独开小灶” 。

普京和普里戈任的关系众所周知，毫无疑问，普里戈任也是普京信任的人。看似“收编”事件是点燃瓦格纳进兵莫斯科的重要导火索，实则普京的“厨子”普里戈任与普京的“左膀右臂”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的矛盾由来已久。

普里戈任称，瓦格纳雇佣军与俄罗斯国防部的积怨可以追溯到2018年叙利亚战争。当年瓦格纳在行动时被美军炮轰，瓦格纳200多名士兵命丧沙场。随后普里戈任紧急飞往莫斯科讨要说法，吃闭门羹后又被绍伊古傲慢对待。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美国在报复俄军和阿萨德政府武装的时候，他们提前跟俄罗斯打招呼了，但是俄军没有通知瓦格纳集团。使得美军的轰炸给瓦格纳集团造成了一定的伤亡，所以他们抱怨说俄军对他们区别对待。”

俄乌冲突一年多以来，俄罗斯国防部面临巨大压力，绍伊古和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的权威屡次被普里戈任挑战。绍伊古领导的国防部与私营武装瓦格纳的矛盾也日益公开化。

2023年索列达尔战役时，双方就爆出"抢功风波"。普里戈任于1月10号自行宣布已占领索列达尔，遭俄国防部矢口否认。1月13号，俄国防部宣布拿下索列达尔，却被普里戈任炮轰忽视了瓦格纳的功劳。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 高志凯：

“为什么打仗的时候，国防部都把最难啃的骨头交给瓦格纳，而不是国防军。所以久而久之，这几个大的问题就演变成了普里戈任和俄罗斯国防部、绍伊古国防部长、格拉西莫夫总参谋长之间的恩怨，而且越演越深。”

今年5月，在拿下乌军事重镇巴赫穆特的战斗中，普里戈任称他为此付出了2万雇佣兵的代价。同时，他还高调喊话绍伊古，故意不给瓦格纳足够的弹药支援。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 高志凯：

“普京把普里戈任、绍伊古、格拉西莫夫都作为朋友。普京是不是真的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是不是真的了如指掌？这不是一个确定的事儿。根据我对俄罗斯目前的政治情况的分析，信息的不准确和信息的被扭曲，甚至被人为的扭曲，甚至是一个大概率事件。”

02

6月，乌克兰反攻即将打响之时，绍伊古突然下令收编私人武装，无疑是得到了普京的支持。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里戈任的瓦格纳集团之所以天天叫板国防军部，叫板总参谋部，就是因为功高盖主，一战成名以后就开始膨胀了，就不服管了。从政治角度，要降低这些雇佣军集团可能对国家安全产生的威胁。”

俄乌战场的军功是瓦格纳赚钱的手段，同样也是俄国防部成绩的检验场。俄军战事不利时，坊间就曾多次传闻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会引咎辞职或者被解雇。

虽然瓦格纳事件之后，绍伊古多次公开露面，外界依然猜测普京对绍伊古的信任是否动摇？

绍伊古，1955年出生于俄罗斯图瓦共和国，其父亲担任过苏共图瓦州党委书记，据说与叶利钦是老相识。

军事专家 王云飞：

“他的祖籍就是属于蒙古的图瓦地区，图瓦在中国也有一个分支，所以他确实看上去像蒙古人，甚至有点像中国人的面孔，而图瓦族这一支是在亚洲与欧洲交界的地方，所以这两种人的特征他都会有。”

1977年，绍伊古获得土木工程学位后在建筑行业一路狂飙，随后开始从事党务工作。20世纪90年代，苏联政坛迎来史无前例的大洗牌，绍伊古的父亲凭借人脉关系将他调到首都莫斯科。与同期抓住历史机遇突飞猛进的普京一样，绍伊古成为“八一九事件”中少数站队叶利钦的官员，此后，绍伊古被叶利钦迅速提拔，两年多的时间从上尉晋升为少将，这在俄军中极为罕见。1991年，绍伊古开始担任俄罗斯紧急情况部部长。

军事专家 王云飞：

“叶利钦认为他这在政治上非常成熟，工作能力也非常强，所以叶利钦下台的时候直接把他推给了普京。”

绍伊古从叶利钦的“心腹”成为普京的“心腹”，2000年，绍伊古坚定支持普京竞选总统，正式拉开了与普京政治合作的序幕。次年，绍伊古成为“统一俄罗斯”党联合党主席之一，这是一个可以与普京在竞选总统时一决高下的职位。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他很敬业，在政治上没有什么野心。他在政治中一直较为低调，在“统一俄罗斯”党、在精英集团的架构框架之内，表现出了很多的专业性，很强的合作意愿，他成为了俄罗斯政坛的一棵常青树。”

绍伊古在俄罗斯紧急情况部部长的位置上稳居18年。2012年11月6日，普京力排众议任命绍伊古为国防部部长，有人质疑：这个战斗民族的国防部长居然一天也没当过兵？绍伊古成为俄罗斯历史上首位没有任何军队履历的国防部长。

军史专家 萨苏：

“绍伊古上任的时候，正是俄罗斯军队问题重重的时代，包括军人发不出工资来等等，都有可能使军队发生意外情况。这个时候如果提拔一个军事将领来领导国防部的话，很有可能使国防部与政权形成对抗。普京一定要选择一个与军队没有关系的文官，就是绍伊古这样的人，让他来接管国防部。这个时候实际上就形成了俄罗斯政府对于军队的完全控制权。”

成为俄防长之后，不苟言笑的他每次在公众场合发声都成为俄罗斯最为强硬的宣言。媒体拍到的绍伊古，总是穿着一丝不苟的将军制服，重要场合还会挂满勋章。外界评价他：铁血防长，人狠话不多。

军事专家 王云飞：

“他不是一个军人，但恰恰越不是一个正规军人，他越想表达他是一个强硬的军人。这样才能给外界造成一个合格的军人的形象，所以大家看到他的着装都很正规，他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外形来塑造这么一个铮铮铁汉、合格军人的形象。”

十多年来，绍伊古一直被称为是普京的盟友。他们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光着膀子晒日光浴，一起钓鱼度假，在同一个冰球队打球。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普京休假经常带着绍伊古，这就说明他们不仅仅是工作关系，还是朋友关系。在俄罗斯政坛上这是很正常的，他们多年共事，而且绍伊古很愿意扮演这样一个伙伴关系，所以他在政治上很成熟，被普京称为盟友和朋友。”

2020年5月21日，绍伊古65岁生日的时候，普京为他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俄罗斯最高级别的勋章之一，“为祖国立功”勋章。

俄乌战争爆发之初，有媒体称“普京闪电战，绍伊古一战封神，比肩朱可夫！”但如今，“特别军事行动”已经持续近500天，绍伊古被网友戏称为“胶合板元帅”。

03

瓦格纳兵变后，与绍伊古一样处于风暴中心的还有国防部二号人物，他的好搭档格拉西莫夫。

不同于绍伊古从建筑行业跨界“转行”，他的好搭档格拉西莫夫是一名职业军人。2012年11月9日，格拉西莫夫被普京任命为俄军总参谋长兼国防部第一副部长，而这正是来源于绍伊古的推荐。

绍伊古毫不吝啬对格拉西莫夫的称赞，称格拉西莫夫是“一名兵味已达其发根部的职业军人”。2012年至今，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二人携手十余年合作，成为俄军事系统中的“定海神针”，也是普京的“左膀右臂”。

军事专家 王云飞：

“普京其实用人还是有一套的，他知道国防部部长不是军人没关系，但是总参谋长绝对要是一个合格的军人，经历一定要丰富，而格拉西莫夫符合这个条件。格拉西莫夫本身就是军校学装甲坦克出身的，当过连长、营长、团长、师长、集团军司令以及战区的司令，完全符合一个总参谋长的要求，所以国防部主要负责发展战略、国防政策，让格拉西莫夫负责具体指挥作战行动。”

格拉西莫夫是在今年1月才担任俄对乌“特别军事行动”的总指挥，此前担任这个职务正是现在下落不明的苏洛维金。苏洛维金转而成为其副手。

美媒称，苏洛维金被捕可能因为“支持瓦格纳叛乱”，原因是“他对自己特别行动总指挥的职务被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替代感到不满”。

军史专家 萨苏：

“因为普里戈任最初进军的地区是罗斯托夫，而罗斯托夫是苏洛维金的老巢。整个南方军区，也就是俄罗斯最大的一个军事集团，居然没做任何抵抗，让瓦格纳雇佣军轻松穿过它的驻防地区，继续向北行进，这件事情苏洛维金的确存在着嫌疑。”

回看普里戈任兵变惊魂24小时，俄国防部最关键三人的举动：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一直未露面，而苏洛维金在当日就录制了视频呼吁普里戈任停手，当时他罕见地未佩戴任何军衔肩章。

俄“特别军事行动”副总指挥 苏洛维金：

“我向瓦格纳私人军事公司的指挥员、军官和士兵讲话，我们共同走过漫长艰巨的道路，我们曾与你们并肩作战，我们共担危险、承受损失，我们一起取得胜利，我们拥有同样血液。”

苏洛维金之所以会出来讲话，也被认为是一个谜团。此后，苏洛维金再未出现在公开场合。

军史专家 萨苏：

“他和普里戈任的关系非常密切，他说话普里戈任是有可能听的，而且他的宣言实际上对普里戈任比较有利，首先把对方放在了自己战友的角度，这个和普京的讲话是不一样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者之间是有勾连的，苏洛维金这边唱红脸，普里戈任这边唱白脸，可能想共同夺取俄罗斯国防部的领导权。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苏洛维金那时候已经失去自由了，由于卷入瓦格纳之乱，已经被俄罗斯的内务部控制了，要求必须发一个宣言，这种情况也有可能。”

与公开叫板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相反，普里戈任曾多次力挺苏洛维金。

军史专家 萨苏：

“可能因为他们自己内部也存在一个小集团，现在从俄罗斯媒体上透露的消息，一直在说苏洛维金是瓦格纳的VIP，那也就是说不单是苏洛维金，还有他身边的几位将领，都是瓦格纳的VIP，这一点实际上就说明他们之间是有共同利益的。”

苏洛维金是烈士遗腹子，毕业于享有盛誉的伏龙芝军事学院，参加过第二次车臣战争和叙利亚军事行动，被称为“末日将军”。2017年10月，他被任命为俄空天军总司令，2022年10月他被任命为俄“特别军事行动”总指挥，三个月后被降职为副总指挥官。传言苏洛维金被捕后，在被问及苏罗维金是否仍然被普京信任时，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普京现在与国防部长绍伊古和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一起工作”，将苏罗维金排除出俄军最高指挥圈。

军史专家 萨苏：

“苏洛维金卷进这个事件，其实大家最初没有想到，但是仔细一想又非常符合逻辑。因为苏洛维金在俄罗斯军队之中，他和绍伊古或者是格拉西莫夫，本身就属于不同的派别，他和格拉西莫夫有相似的地方，都是从正规的军校里面出来的，但是在作战之中，苏洛维金和格拉西莫夫两个人在指挥风格上是不相同的。苏洛维金的形象非常像一个典型的战斗民族人物，很凶，他作战有的时候不拘常理，尽管苏洛维金在作战之中打得还不错，但是赫尔松的撤退严重影响了他的声誉。”

04

俄乌战事期间，不少俄将领被迫离开了来之不易的高级岗位。瓦格纳哗变，一时间俄罗斯国防部被推上风口浪尖。三员大将，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正面临政治生涯里的最大考验，格拉西莫夫一直未露面，而苏洛维金是何下落更是成谜。

军事专家 王云飞：

“格拉西莫夫没有在视频里出现，可能确实他很忙，因为他的主要职责是在指挥部队作战，而在其他场合出现不是他主要要做的事情。但也不排除可能会让他承担更多的责任，因为在作战行动当中，他确实有很多失误，让瓦格纳遭受了更多的损失。”

军史专家 萨苏：

“实际我们也看到一个问题，就是原来普里戈任的瓦格纳雇佣军和国防部之间的矛盾，现在由于这次矛盾的激化，反而变成了国防部与克里姆林宫之间存在的一条隐隐的裂痕，这条隐隐的裂痕其实就是军队和政府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俄罗斯现在必须要迅速的修补这条裂痕，否则的话整个国家的运作可能都会出现问题。”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军心不能乱，政局更不能乱，特别是在俄乌战局紧张的情况下。外界尽管有各种猜想，我个人认为普京为了维持俄政坛的稳定，为了维护俄乌战局的稳定，短期之内都不会动格拉西莫夫和绍伊古。”

7月3日，绍伊古发表讲话称，瓦格纳的失败是由于俄武装部队的忠诚。这是瓦格纳兵变后，处于事件漩涡的绍伊古第一次针对此事公开发言。他看上去运筹帷幄、指挥着俄军的战斗，但他和格拉西莫夫在普京心中的地位是否真的未曾被动摇，时间将见证一切。

普京执掌了23年的俄罗斯，迅速从兵变中恢复了稳定，从最近俄乌战场的局势来看，俄军的战斗力也没有出现大的、明显的减弱。据信已经在白俄罗斯重整旗鼓的普里戈任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但他的起兵毕竟削弱了俄罗斯权力中心的权威，无人从中受益，大将、亲信、左膀右臂，上演着争宠和离间计，权力精英们难逃信任甚至生存的危机。

制片人：宋阳

编导：胡远蓉

编辑：王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