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榫卯的现代化探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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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楠；图：徐乐

榫卯结构是中国传统建筑和家具的精髓，一个基本的结构原理能够衍生出万般变化，这体现了中国古人的智慧和哲学思想。如今的榫卯结构已经不仅局限于传统家具的范畴之内，古今中外的设计师都在探索它的无限可能。这必然会对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带来新的机遇。

作为一名工业设计师，徐乐已经获得众多荣誉和奖项。近几年，他开始将兴趣点转移到榫卯扁平化的研究上，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正如他所说，消费级的工业产品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和寿命总是有一定局限性的，而家具可以陪伴使用者更长久。

这种观念符合当下可持续设计的理念，同时也是设计师社会使命感的体现。他用工业设计师的思路去做家具产品的创新设计，这种实验性的考证与探寻，也是设计师求索精神的再现。尤其在树立文化自信上，将中国传统木构的精髓进行当代化的研究，可以让世界重新发现文明古国的精神内涵。

中国美术报：你是工业设计背景出身，为何转去做家具设计？

徐乐：我本硕专业都是工业设计，设计产品的种类比较多，研究生期间在农林大学做项目时，感受到了家具专业的魅力，随后自己便开始设计家具产品。很多工业产品在我们生活中不能时常看到或使用，而家具不同，它是比较生活化的产品，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一件好的家具作品能够很好地传达设计师对生活的体悟。现在社会发展迅速，产品更新淘汰也比较频繁，工业产品的生命周期比较短，而一件好的家具产品可以使用几十年，这也是我想做家具设计的原因之一。此外，木材是自然的馈赠，其自身的纹理、颜色和特性就有很大魅力，用木材设计各种家具用品，能够给使用者传递一种爱和温暖。

中国美术报：工业设计的专业背景在做家具设计时有哪些优势？

徐乐：首先，工业设计涉列的范围很广，小到回形针，大到汽车飞机，接触了很多不同类型的产品，对产品的形态美学、材质肌理等有了更多的了解。开阔的思路和储备的经验知识可以很好地运用在家具设计上，让所设计的家具产品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其次，由于工业设计的专业背景，我接触过很多材料，如杜邦纸、水泥、亚克力、PC、金属等材料，也了解很多结构原理，如传动结构和折叠结构，这样让我在设计家具产品的时候就拥有更多材料和结构的选择。例如我们传统的榫卯是木与木之间的连接，换一种思路，我们也可以用亚克力材料来与木头进行榫卯连接，打破传统思维，透明亚克力还可以展现榫卯的内部结构，体现工艺结构之美。

另外，工业设计的创新方法和家具设计思路是相通的，都是通过设计解决问题，方便人们的生活，提高生活品质。例如，我们要设计出一把做起来很舒服的椅子，我们可以将工业设计中感性工学的方法运用到家具设计里，先采集一百个人屁股和腰背的样品数据，进行三维扫描电脑合成，得到一个数值区间，然后运用到椅面和靠背的设计中，这样设计出来的椅子就会符合人机工学，满足人对椅子舒适性的要求。通过这些创新的设计方法可以让家具产品更好地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同时让家具产品拥有更多的丰富性。

月椅

中国美术报：为何想做榫卯的研究？

徐乐：首先是榫卯的文化性。榫卯结构是我国古人智慧精神的传承，历史比汉字还悠久，是中华文明的瑰宝。儒家的中庸，道家的无为，这种思想观点和西方重理性和结果的文化有着很大的区别，榫卯结构正好体现出东方文化的魅力。

其二是榫卯的哲学性。榫卯的精髓在于其凹凸几何形状按照特定的秩序相互穿插，零件与零件之间保持一种弹性的稳定力和平衡感。这样一种简单的结构关系，能够演变出千变万化的可能性，也传达出阴阳相克，生生不息的哲学观。

其三是榫卯的牢固性。古代建筑都是以木材为主，运用榫卯结构建造而成，它们历经了百年风雨，依然伫立不倒，这一点恰恰说明了木榫结构具有较强的牢固性，运用在家具设计上是合理的结构形式。

如此巧妙的传统结构，令我赞佩古人的智慧，就想基于榫卯结构原理做出更多的传承和革新，设计出更多符合现代人生活方式的家具产品，将这些创新榫卯家具作品融入人们的现代生活，让他们也能感受到榫卯的魅力。

十字枨家具

中国美术报：国内外有哪些榫卯扁平化家具的研发？你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徐乐：现在国外有很多年轻设计师比较喜欢设计一些能够DIY且可以扁平化的家具设计。宜家是一个很典型的案例，他们的产品基本都能实现扁平化，其结构形式是五金连接件，而不是榫卯。国内有一些设计师也在做扁平化的家具。我们和他们的不同之处是他们实现扁平化结构的形式是普通的插接方式，在榫卯创新研究上可能不成系统。另外我们把榫卯结构形式变成产品的特色，令榫卯结构本身成为产品的美学呈现。我们的榫卯不仅是木头与木头之间，也会采用不同材料组合拼装，我们在探索文化和商业的桥梁，为商业背景下的榫卯产品带来新的可能性。

中国美术报：你觉得榫卯现代化的关键是什么？

徐乐：传统榫卯家具造型美观，结构稳定，但其复杂的工艺使得制作成本增加，很难做到大批量化生产。因此，我们要根据榫卯凹凸的原理，简化其制作工艺，降低制作成本，是榫卯当代化的关键之一。另外，传统榫卯的结构是基于木材和木材之间形成的，形式美感方面相对比较单一，我们可以运用当代的新材料与木材进行榫卯连接，如透明的亚克力，可以很好地展现榫卯的内部结构。新材料的交叉运用，也是榫卯现代化的关键之一。

璞椅

中国美术报：榫卯是否可以得到全世界的普及和应用？

徐乐：榫卯虽然是中国最古老的文化之一，但是世界各地也都有榫卯的结构出现，只是中国古代是把榫卯结构运用极致的国家之一，并且让榫卯这种拼接方式闻明古代世界，只是到了近现代之后中国传统文化出现断层，国外对于榫卯的探究和运用赶超了中国，所以其实现在我所做的只是复兴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并且探索榫卯文化在当代中国的可能性。

中国美术报：你是如何展开研究的？通过哪些渠道和方法

徐乐：我们研究榫卯的一般方法是先研究传统的榫卯结构，拆分后进行原理分析，在得到一定数据和结论后，进行基础变形，演变出多种可能性，然后实验论证，一步步优化，寻找到最优的榫卯结构。

我们一般通过以下几种方式获得关于榫卯的一些资料。第一种方法是去一些古村落和博物馆，对古建筑和传统家具的考察学习，获得一手的榫卯结构卯。第二种方法是参加一些榫卯研修班，跟着经验丰富的木工师傅学习，亲手制作一些榫卯，进一步加强对榫卯结构的了解。第三种方法是购买一些孔明锁玩具，进行拆解研究，挖掘其中的巧妙构思和制锁原理。第四种方法是翻阅有关榫卯的文献资料，也查询一些相关的电子论文材料，更加系统化地对榫卯结构进行研究。

中国美术报：目前有哪些研究成果？

徐乐：目前，我们团队已经对榫卯的创新设计做了一些实践，设计出了一系列的家具产品，并且获得了国内外的一些奖项，也参加了一些知名的设计展览。另外我们还出了一本家具设计的教材，里面也收录了一些创新榫卯的案例。

锁定方圆

中国美术报：在教学上有哪些自己的方法和体会？

徐乐：我在教学中会推荐学生多去博物馆看古代工艺作品，网上购买榫卯玩具把玩研究，还会参加榫卯培训课程学习其结构。了解产品的背景也很重要，因此经常去图书馆查询榫卯资料文献，也会对产品的理解有很大帮助。与学生强调眼界的重要性，打开思路比盲目动手重要的多。通过手绘理解榫卯结构也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法，手绘可以更直观地获得灵感，打开思路。当遇到复杂结构时，也可以通过手绘，画下它的结构，细细品味理解，这样有助于透彻地思考。

中国美术报：未来工作室的发展规划和期望？

徐乐：希望把产品体系进一步完善，做出更多可行性的研究。同时也希望这些家具作品能够成为大众喜爱的产品，方便大家的生活，提高生活品质。在未来时机合适的情况下，希望举办一些以榫卯扁平化为主题的家具作品展览，将古人的智慧弘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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