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70年70人︱苏力：鼓舞奋斗一生的精神动力

苏力（二排左四）

在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展览上的留影

年仅8岁“小红军”

虽是初次见面，但记者留意到苏力削瘦额头上的刀疤。据了解，除了额头上，在她手臂上还留有一道深深的凹痕。这些都是小时候在地主家受尽折磨留下的见证，也是她之所以要参加红军的原因。

据黄浦区老干部局介绍，93岁高龄的苏力是目前全国健在的最年轻的老红军，1934年参军时，她年仅8岁。

1926年，她出生在四川省青川县一户贫农家庭。1岁时，她父亲去世，体弱的母亲拉扯她过着缺衣少食的生活。迫于生计，苏力7岁时，母亲把她卖给地主家当丫头。除了照看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地主家小孩，苏力还得扫地、洗碗、干农活，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由于她实在是太小了，常常出些差错，每一次出错，都会招来一顿毒打。如今，额头上那明显的刀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苏力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她不小心把照看的小孩弄哭了，地主婆二话没说，将她双手绑在凳子上，挥起皮鞭猛抽，苏力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多处化脓发炎。地主的残酷压迫，激起了小苏力倔强反抗的精神。她一直寻找机会逃跑。

1934年，红军部队来到她的家乡。她记不清准确的日子，只记得那时正在割水稻。部队进驻后，地主领着佣人和丫头便躲到山上，苏力在山上躲了两个月。后来，她听说红军专救穷人。于是，与两个伙伴商量，决定下山投奔红军。谁料走了十几里地没找到部队，同行者因为害怕又原路返回。苏力坚持着一直往前走，她认定，在地主家受虐待，吃不饱穿不暖，参加红军至少有口饭吃。路上，苏力遇到一位曾在地主家帮佣的乡亲，在她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红军被服厂。被服厂的领导看8岁的“小不点”要求参军,考虑到部队即将要过草地，无论苏力怎样恳求，还是回绝了她。

到了第三天，苏力再次来到被服厂，见到她身上的累累伤痕，加上几位红军大姐姐帮忙说话，又因苏力灵巧地会钉扣子，被服厂收下了她。就这样,红四方面军第31军被服厂就多了一个“小小红军”。在部队，大家都把苏力看做是自己的小妹妹。苏力整天见到的，是红军大哥哥、大姐姐一张张和蔼可亲的脸。

苏力和“小红军”们

长征路上战友情

红四方面军为了扩大苏区，同时策应中央红军在川南、黔北的活动，西渡嘉陵江，开始长征。长征路上，饥饿、寒冷、疾病、死亡无时不在考验着战士们。当时，苏力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大人们也不跟她说什么。她只知道跟着大家行动。出发前，苏力领到了第一套军装，可是没有小号的军装，穿在身上，像穿件袍子。没有发鞋，要么是穿自己的鞋，要么就是草鞋。每个战士领到一袋青稞，一袋炒面。

在长征中,苏力深深感受到红军大家庭的温暖。头一个月，苏力他们都在躲避国民党飞机的轰炸，看见成批战友倒在血泊之中，“我没有恐惧，只有愤怒。”苏力说。在一次敌机猛烈轰炸中，一颗炸弹在苏力身边爆炸，她昏死过去。“我醒后发现身上压着一位大姐姐，我满身是血，但没受伤。那是大姐姐的鲜血，她已经牺牲了。”苏力含着泪简单掩埋了那位救命恩人的遗体，“我不记得轰炸是在什么地方，也不晓得救我的姐姐叫什么名字。”苏力不无遗憾地说。

在川西北与青海高原交界处的茫茫草地，这支队伍艰难前进，小心翼翼地探路，生怕陷入沼泽。苏力人小体轻，刚见到草地只觉得新鲜，调皮地在草地上跳了跳。年长的红军提醒她：“小鬼，别乱跳，小心陷下去。”结果那位红军自己的脚陷进了沼泽，幸好在战友帮助下“拔”了出来。“天当被子地当床，早上起来晒衣裳。”草地天气变化莫测，一天三变。行军，苏力并不感到苦，她最担心的是掉队，因为一掉队，就会饿死。所以睡觉时，苏力要拉着别人的手，生怕别人走了自己不知道。

有一次，苏力背着两个干粮袋，走长路很累。有人就特意关照说，小鬼，你不好多吃，吃光了干粮就要饿肚子。可是要那么小的孩子克制自己，真有点为难。肚子饿了，苏力就悄悄地边走边吃，到了宿营地，粮食也基本上吃完了。这时，其他战士吃干粮，苏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位大姐姐注意到了，便拿出自己的炒面倒进苏力的茶缸，别的战士也你一把我一把地匀出宝贵的干粮给她。

还有一次,苏力和一位比自己稍大的小姐姐出去找野菜,一位大哥不放心跟了上来。当她们返回宿营地时，发现队伍已经出发了。大哥哥两手拉着她们，追赶队伍。她们走累了，大哥哥就轮流背着她们；肚子饿了，还拿出自己干粮说:“先吃我的,你们的留着慢慢吃。”大约过了半天时间，在一块比较结实的开阔地，三个人终于赶上了大部队。苏力至今记得他姓刘，四川人，个子长得很高。赶上部队后，他跟着前面的作战部队走了。这以后，苏力再没有与他相见，留下的是无尽的感动、感慨，还有深深的遗憾。

苏力所在的被服厂解散后，她看见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走，每到一处，大哥哥大姐姐对她很关照。她弄不清楚部队的编制和番号，也无从知道自己跟哪支队伍走了，但她知道是跟着红军。“那时候并不懂什么革命道理，但从这些大哥哥大姐姐身上，感受到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苏力说，后来想想，这一生做人做事，我都受到长征精神的影响。

曾在延安当护士

长征结束后，苏力参加了西北战地服务团，又来到山西青年抗日决死队五团（后改编为长城演剧团），用歌声和舞蹈宣传抗日救亡思想，逐渐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革命战士。相比长征，苏力对抗战的记忆更清晰，她从一名懵懂孩童成长为革命青年。她到延安当过护士，去东北从事过公安工作，1949年随第四野战军南下井冈山地区……苏力觉得，不好好工作，对不起那些长征途中牺牲的大哥哥大姐姐。在井冈山地区开展土改等工作时，傍晚开完县委会，她总是身背着未满周岁的儿子，一个人走七八十里山路，连夜赶到另一个村庄发动群众；提级加薪时，她每次都把名额让给比自己级别低的同志，以至于到了离休时，她的行政级别依然不高。

1960年，苏力随丈夫来到上海。曾任上海市东风中学党支部书记，原卢湾区防疫站副主任，原卢湾区民政局副局长等，于1983年12月离休。

长征这段经历虽然已经过去了80多年，却始终铭刻在苏力的心里，许多故事犹如发生在眼前。对苏力来说，参加红军是她人生中一个永不褪色的红色起点，是鼓舞她奋斗一生的精神动力。

本文刊载于2019年第1期《上海外滩》杂志

编者按

“记忆：70年70人”，以回忆录的形式追述和回顾历史，记录老干部曾经的足迹，他们一路走过伟大祖国的昨天、今天，畅想展望美好的明天，这既是献给祖国七十华诞的礼物，也可以用来激励后人牢记历史，珍惜今朝，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不懈奋斗。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