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玉：铁道兵启航纪念塔

穿过松花江大桥，即可见昂然矗立于老“滨洲线”路基西侧一角狭长绿地上的铁道兵起航纪念塔。我从标示着“铁道兵纪念园”的阶梯口下坡，仰望的，是一座以钢架和玻璃砖结构为主，装饰着铁道兵徽章及诸多红色元素的船型观光塔。毛泽东主席曾于1953年12月25日为《铁道兵报》题写的报头：“铁道兵”三个大字，经套红放大赫然镶嵌在主体玻璃幕墙上。塔基西侧为一面该塔的记文性碑刻。如果攀上塔顶，站在那据说有39米高的观景台上，应该可以看到眼前的松花江及新旧两座铁道桥；看到江南道里道外和南岗区的街景及哈尔滨站；看到对面中东铁路公园南园及其园内中东铁路印象馆全景；以及塔身西侧哈尔滨大剧院及太阳岛风景区全境。我有一群至今热衷舞蹈和模特表演的北京籍铁道兵战友，2018年7月5日，在纪念铁道兵成立70周年并此塔命名典礼时，她们曾作为礼宾、司仪、文艺演出等的志愿者来此助兴，还有不少人捐资，在塔基东侧的铭谢碑上留下了自己的芳名。

从战友们拍下的手机照片上看，她们盛装庆典的那一天，全国各地的“老铁”来此集聚的人很多，塔上塔下既热烈又风光；而我今日，实在是因为那一日的遗憾才特意前来这桥北“补课”的。然而这会儿却四下无人，大门紧锁，过道、电梯乃至步梯都被关闭阻拦着，看到钢架钢缆塔基塔座上已有很多锈迹斑驳和装饰脱落，心中不免凄然。

也许是疫情闹的吧，武汉封城又解封已经一年多了，“新冠”的肆虐却此伏彼起，致使旅游业、餐饮业等受到巨大的冲击和压力。

我绕到塔后，流连于狭长的纪念园内，瞻仰了一系列以铁道兵历史功绩和1950年2月25日朱德总司令为当时铁道兵团《人民铁军》报（《铁道兵报》前身）题写的报头：“人民铁军”为主题的浮雕、群雕、碑刻与碑文。在那尊最为高大的，黑金色，面向北方，身前缀注着《铁道兵英雄赋》；背后镌刻着叶剑英于1978年，铁道兵成立30周年之际挥就的：“逢山凿路，遇水架桥，铁道兵前无险阻；风餐露宿，沐雨栉风，铁道兵前无困难”的著名诗句，以三位铁道兵老前辈为主体的大型铜质群雕前，我向着前辈们曾经的英勇与功勋和我辈们曾经的忠诚与担当，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我绕到塔基东侧那间据说仅有34平米的纪念馆前，两位保安似的看门人递给我一张名片，说这里还没布置好，您要想了解更多，就去找他们吧。我接过名片，是“黑龙江省铁道兵联谊会”相关负责人的地址和电话，但我并不缺乏对铁道兵的了解，也没有任何参与或捐资的意向，便告辞出园，顺着来路继续向北拐进了诺大的太阳岛风景区，心底却是加倍的遗憾和失落。

其实，把这么一座憋屈在路基下方，公园一角的船型观光塔命名为铁道兵“起航”纪念塔，是一件非常牵强又缺少了些历史文化、思想格局，乃至修辞水平的憾事。

首先，1948年夏，在林彪、罗荣桓他们四野接受党中央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命令，准备向南，打响辽沈战役之前，为保障战时大兵团及时调动及其装备与后方补给的运输，决定以原东北民主联军护路军（其前身为1945年8月日军投降后，四野在东北解放区境内，为保障铁路和运输安全而组建的一支武装护路队伍）为基础组建东北人民解放军铁道纵队（亦即以后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纵队、铁道兵团、铁道兵）的时候，其成立大会是7月5日那天在哈尔滨南岗区极乐寺内召开的。因此，2018年7月3日，在铁道兵成立70周年前夕，有关“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纵队成立纪念处”的纪念碑，也是在极乐寺内矗立并揭幕的，当时曾有“中国铁道建筑集团有限公司”与“极乐寺”互赠锦旗为证。

其次，据说该塔最初是为松花江北岸，中东铁路公园北园的“水上乐园”设计的一座观光塔，而且在讨论是否定名为“铁道兵启航纪念塔”之前，就已经基本建成了。为什么是船型？大概率是因为其面向松花江，坐落于江心诸岛的湿地边缘，而其东侧，老滨洲线路基以东就是庞大的，与中东铁路有着深刻历史渊源的原哈尔滨松北造船厂及其老旧，亟待拆迁改造的船厂社区。应该说这是一个很好地融合了自然环境与人文历史特色的城市改造与发展建设项目，该塔及周边绿地都是其规划中非常重要的地标性组成部分。因此，不仅用“船型”“启航”来寓意一个陆地兵种的诞生是显而易见的“用词不当”；而且滨州铁路与铁道兵并无直接相干，在人家一个好端端的中东铁路主题公园里插上一个铁道兵标签，即使人家哈尔滨市政府不为遗憾，更加委屈的却是我们老铁自己，若大一个兵种，若红的一段革命历史，貌似抢了人家的风光却又不伦不类，实乃情无以堪！

再论极乐寺，据说那座占地五万余平米，曾经动迁了4家工厂和58户居民，现在是全国创建和谐寺、观、教堂等先进集体的大庙，竟然容不下一隅“铁道兵”和“人民铁军”的伟大与光荣！

然而，无论如何，那一方有关“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纵队成立纪念处”的纪念碑矗立之地，都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自整编成立至撤销并入原铁道部的35年里，其铁血精神与文化传承的，不可改变的起点！

从哈尔滨返京时，我特意买了张靠窗的高铁一等座。当过铁道兵的人对铁路和火车旅行是情有独钟的，为了感受前辈们当年修筑“成昆铁路”的艰难，我曾专程乘坐过一次从成都到昆明的K113次列车；也正筹划着乘坐一次北京西到拉萨的Z21，去雪域高原，致礼青藏线上几代为筑“天路”而牺牲奋斗的铁道兵烈士；而感受一下现代化高铁的快捷与舒适，也是我此一番落脚哈尔滨，从铁道兵诞生之地，沿着前辈们为了解放全中国而“向前！向前！向前！”的足迹走一趟的，不可或缺的“闲情逸致”。

列车从哈尔滨站徐徐开出，这座仅次于武汉的全国第二大欧式火车站已在近年完成了第四代站房的全面拆改重建，但墨绿色和铸铁般的装饰基调，依然令人能够感觉出100多年前，作为中东铁路中心枢纽站和欧亚大陆桥上经济与文化中心城市的异域风采。

然而我却在想，江北纪念园里那尊最为高大的，黑金色，面向北方，身前缀注着《铁道兵英雄赋》；背后镌刻着叶剑英于1978年，铁道兵成立30周年之际挥就的：“逢山凿路，遇水架桥，铁道兵前无险阻；风餐露宿，沐雨栉风，铁道兵前无困难”的著名诗句，以三位铁道兵老前辈为主体的大型铜质群雕，实在是应该面向南方，安放在这哈尔滨站交错而繁忙的哪一处铁道边上，难道当年我们的铁道兵不是从这里背负着身后广袤的黑龙江大地和解放区人民的支持与希望，向南，开赴山海关，走向全中国的吗？！

2023年4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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