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讨论丨《变形记》的主人公到底变成了一只什么虫子?

△ 在许多已出版的《变形记》小说中，这些封面也选择直接刻画了甲虫作为意象

为此，我们找来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分别出版发行的，两本卓越的《卡夫卡中短篇小说全集》中文版，期待能从《变形记》的文本本身获得确切的结论。

在整篇小说中，有两处是对主人公格里高尔异化成虫到底是何物的具体名词描述。第一处就在文章开头，从不安中醒来的格里高尔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

其中，上译版翻译成 巨大的甲虫；

而人民文学版是 硕大的虫子。

第二处出现在文章的后半部分，整个家庭对于格里高尔异化成虫的这一遭遇，由担心、怜悯转变成厌恶和嫌弃。负责打扫格里高尔房间的老妈子，用自以为友好客气的话，对它说……

上译版的翻译是：“过来吧，老 屎壳郎！”

而人民文学版：“过来呀，老 蜣螂！”

屎壳郎是蜣螂的俗称，它们都属于金龟科蜣螂亚科，也就是甲虫的一种。但在此处，我们尝试着结合前后语境，“这个老妈子在她长长的一生中，可能凭着她粗壮的骨架，最可怕的事也挺住了，她并不真的厌恶格里高尔”。

所以叫格里高尔屎壳郎（蜣螂）的时候，老妈子更多是带有自己的主观感情色彩，而不是在客观地描述它。所以第二处就可以不作为确定格里高尔具体的形象来讨论了。

至此，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定格里高尔变异成虫的具体形象。为什么不试试从原版书中找到答案呢？而《变形记》的初始版本是卡夫卡用德语写就，我们从古登堡计划和 Kindle 图书馆获得了《变形记》在公共领域的德文版本。

△ 古登堡计划（Project Gutenberg）由志愿者参与，致力于将公共领域内的文化作品进行数字化归档。该工程肇始于 1971 年，是最早的数字博物馆

在标记处中，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的格里高尔，在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没有听过品种的害虫（ungeheueren Ungeziefer），尤其是 ungeheueren 这个词，有闻所未闻的意思。

因此， 小说中并没有明确地说明格里高尔异化后的具体形象。

△ 2013 年 7 月 3 日，纪念卡夫卡诞辰 130 周年，Google 搜索页面的涂鸦墙

而在漫画版《变形记》法语原版出版社发布的改编说明中，最开始好多翻译家和评论员对这一形象也曾犹豫不决。有人说它是臭虫，因为它有臭臭的味道；《洛丽塔》的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曾对卡夫卡的作品进行过长时间的研究，他认为这只昆虫应该是金龟子，因为它不懂如何使用自己的翅膀。但最终，漫画版还是选择了蟑螂。

△ 在漫画版《变形记》的环衬里，我们“贴心地”附上了蜚蠊目的基本介绍，身体构造与生物学介绍一目了然

相信大家对漫画改编版《变形记》的这只虫子究竟是何物之所以如此看重，首先肯定是出于对卡夫卡以及这篇文学著作的尊敬；其次是因为这只虫子实在是被描写得太真实了，它真实到就像我们时常在阴暗之处瞥见的，令人颤栗和厌恶的那只虫子。

在《变形记》中，卡夫卡追求的不是形似而是神似，他用极其写实的手法来描绘格里高尔异化后的形态：油黑而坚硬的外壳、褐色腹部隆起的弧形硬片、如丝般细密且繁多的足；喜欢腐食，喜欢爬到天花板，经过之处留下黏液……

从生理现象上看，人类异化成虫子是不可能的；根据这只虫子的习性在现实中也没有对照的生物。而在真实世界不可能的前提下，卡夫卡越是把这种异化写得冷漠而真实，就越发突出了整件事情的虚妄与荒谬。

△ 在漫画中，愤怒的父亲追着变成蟑螂的儿子绕着餐桌来回跑，这个情节荒谬令人发笑

回到漫画版《变形记》，当变异成虫的格里高尔被复刻在纸面上，好多人都把这只比例夸张的蟑螂当作是个戏谑的玩笑。但仔细想想，现在的我们是不是都处在被异化的过程中呢？作为文章背景，那个世人唯利是图，对金钱顶礼膜拜、对亲情真情不屑一顾的年代，在 100 多年以后，这种『异化现象』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否也像主人公一样害怕错过清晨的那班公交；也曾战战兢兢地拿着简历交给面试公司；在世俗化的成功标准下功利地坐在不到 1 平米的工位或课桌前……格里高尔是你，是我，是每一个需要在生活中扮演角色的人。

一天清晨，所有人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我们仿佛做了同一场噩梦。这时，每一个人都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蟑螂。

△ 点击图片，获得一份荒谬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