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汝瑰在日记中断言：老蒋越级指挥，黄维兵团十日之内就得玩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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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淮海战役的蒋军中，有三个兵团司令都姓黄：1900年7月1日出生的第七兵团副司令黄国梁时年四十八岁，被称为大黄；与黄国梁同岁，但生于9月9日的第七兵团司令官黄百韬被称为二黄；1904年出生的第十二兵团司令官黄维四十四岁，被称为小黄。

淮海一战，只有大黄黄国梁侥幸逃脱，二黄黄百韬举枪自戕，三黄中最小的黄维没有大黄腿快，也没有二黄狠辣，时任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副参谋长的文强回忆黄维被俘经过很简单：“十八军少将军长杨伯涛（黄埔第七期）连声说糟了糟了，赶快把汽车集中起来，摆开一道防线。黄维也急了，坐上一辆坦克车想冲出去，被解放军堵住了。‘下来！下来！’黄维被俘了。”

黄百韬饮弹，文强是听陈士章说的，也不知这个陈士章是不是电视剧《特赦1959》中的陈瑞章：“二十五军的军长陈士章从碾庄圩逃过来了，他告诉我们，黄百韬自杀了。”

文强在淮海战役之初，就已经预料到此战必败，他明确告诉杜聿明：“大势已去啦。现在解放军采取包围的政策，并不积极打反击，把我们这里四十万人暂且留着不打，先解决黄百韬兵团，把那里吃掉，再吃黄维，把黄维的部队也吃掉了，搞到最后来打我们。那还打什么？没办法打。敌我悬殊啊！（本文黑体字，除特别注明外，均出自《文强口述自传》）”

也不知杜聿明是咋想的，他选用的正副参谋长，舒适存在红三军团当过作战科长（文强说他是参谋长，当时叫舒适，叛变后改名舒适存），文强参加过南昌起义，这两个参谋长，在淮海战役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开溜。

舒适存知道此战凶多吉少，就偷偷找到文强：“我不想干了，前途无望啊。我想请假回南京，把家眷送到南京再说。”

文强找到刘峙，说了半天好话，舒适存这才坐飞机离开。几天后，文强也跑到刘峙那里，实施了自己的脱身计划：“杜老板（杜聿明）不回来，舒适存假满也不回来，怎么办呢？只好我去南京催一趟了。”

舒适存和文强的计划很周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在南京悠悠逛逛的时候，碰上了杜聿明的弟弟。

杜聿明一听自己的两个参谋长都在南京的中央饭店躲清静，当时就急眼了，马上命令他们跟自己同坐一架飞机回徐州。

被杜聿明提溜上飞机前，文强还在跟舒适存嘀咕：“如果我们不听杜聿明的话，会军法从事，会杀头啊！”

舒适存长叹一声：“那我只好跟你一道走回徐州，要死也死在一道吧！”

文强的回忆说完了，咱们该来看看制定作战计划的郭汝瑰日记了，郭汝瑰在1948年11月的日记中预言：“此次黄维兵团孤立向宿县挺进，为我战略上之失策，黄维兵团命运大约十日内即可见分晓。”

制定作战计划的郭汝瑰断言黄维兵团活不过十天，可怜的老蒋还被蒙在鼓里，他在11月20日到26日的日记中，心情就像坐过山车：“黄维兵团已集中蒙城，不难击破当面之敌，速占宿县，此心略慰……陈（毅）主力已由徐东移向宿县方向与刘匪会合，以期击破我黄维兵团，此实又为我聚歼陈、刘（伯承））之良机也……黄维兵团又有被围之势，不胜忧虑。”

老蒋坐在热锅上颠屁股，黄维在前线也不好受，中野和华野给他设下了一个大口袋，除了老蒋之外，几乎所有人都预感到黄维要倒霉，十八军军长杨伯涛（淮海战役被俘，1959年第一批特赦）向黄维报告：过去刘邓大军和陈粟大军是分处中原、华东地区各自为战，现在两大兵团紧密靠拢在一起，很明显是要把我们一口吃掉，他们过去都是避实击虚、侧击袭击，现在则是迎头堵击，显然是要扎紧口袋了！

杨伯涛在进入战犯管理所和特赦之后，写了很多关于淮海战役的回忆文章，其中最有名，也最让黄维难堪的，是《黄维十二兵团被歼记》——杨伯涛一向不服黄维，黄维就任第十二兵团中将司令，十八军军长直接请假回了湖南老家，被调往淮海战场，也是一肚子不乐意。

黄维赞同杨伯涛的意见，奈何老蒋不赞同，他严令黄维兵团继续按原定路线前进，于是才有了郭汝瑰日记中的那句预言。

老蒋的手下编纂“战史”，则把黑锅甩给了刘峙和杜聿明：“黄（百韬）兵团在碾庄已濒临覆灭，此时徐州剿总，仍令第十二兵团继续北进救援，已无必要。该兵团若于二十三日即停止北进，并开始东移，当日夜即可以到达固镇以西地区，亦可免于被围歼之命运。”

黄维在双堆集已经被包了饺子，老蒋还跨过刘峙杜聿明，直接给黄维下令：“应不顾一切即以主力向东攻击，击破当面之敌，与李延年兵团会师。”

黄维刚准备突围，又在11月28日接到新命令：“站稳脚跟，就地固守。”

黄维接到老蒋的命令，也是有苦难言：我要能跑，早就跑了，要能守得住，还用你来指挥？

跑不掉，也守不住，援兵更是没指望，黄维心中有气却不敢明说，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下令将所有的汽车装满土，跟被打坏的坦克一起排成一字长蛇，构成了一个环形工事，想像当年关家垴的山崎大队一样，仗着精良的装备负隅顽抗。

双堆集地区地势平坦开阔，树木也很少，黄维兵团以坦克、火炮、轻重机枪布成层层火力网，确实有一些优势，但是解放军的装备，也已远远强于当年的八路军，面对蹲守挨打的黄维，当然也不会客气。

杨伯涛回忆：“解放军没有硬拼，而是机智地采取了掘壕前进、近迫作业的沟壕战术。一道道的交通壕如长龙似的直伸向我军阵地边缘，形成无数绳索，紧紧捆缚。然后利用夜暗，调集兵力进入冲锋准备位置，在炮兵火力配合下，一声号令，发起猛烈的冲锋，当者很难幸免。”

黄维的火力优势无从发挥，一味被动挨打，士气低落，困守的兵力死一个少了一个，根本就没有补充。

实在坚持不住的黄维知道自己“处于解放军的袋形阵地之内，态势不利”，就叠电请求突围，向固镇方向“转进”，企图跟蚌埠以北的李延年、刘汝明两个兵团会合。结果老蒋又像辽沈战役时那样朝令夕改：严令黄维兵团在原地固守，由杜聿明率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个兵团从徐州向南赴援，李延年、刘汝明两个兵团从蚌埠向北赴援。

老蒋的如意算盘是以包括第五军、第十八军两大主力在内六个兵团与陈毅刘伯承展开决战，身在包围圈的杨伯涛哭的心都有了：“南京国防部及最高统帅都不准走，认为第十二兵团可以顶得住解放军的攻击，只要有援军策应，到时候解放军会弃围撤退。严令黄维坚守待援，不得轻动。各军、师奉到死守待援的命令，莫不相顾黯然。”

坐在南京的老蒋不知道，黄维兵团出发时只带了七天使用的物资，“突围”的时候已经消耗得弹尽粮绝，现在让他拿什么来固守？

山穷水尽的黄维屡次求援，得到的只是老蒋的痛骂，老蒋骂黄维，可以从老蒋的12月8日的自己中找到佐证：“下午研究黄维兵团突围计划。将领气馁胆怯，只想逃命，不知廉耻，痛斥之。”

黔驴技穷的老蒋想空投毒气弹，结果俞大维反对（郭汝瑰12月3日记载），杨伯涛也不肯用：“我在陆军大学曾学过战时国际公法，使用毒气作战是禁止的，是非人道的，我们怎能乞灵于这种国际公认的非法手段？”

12月15日夜，绝望的黄维命令全兵团各自为战四散逃命，结果是一片混乱，黄维命令第十军军长覃道善和杨伯涛破坏重武器和电台，抛弃伤员，他则和胡琏分头爬上坦克逃跑，没想到没跑出多远，黄维的坦克就趴窝了，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文强回忆的那一幕。

黄维被抓，胡琏被李延年兵团救起，杨伯涛跳入小河，又嫌水太凉而爬了出来，只有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比较聪明，他一看浮桥被黄维、胡琏的坦克压坏，马上跳出自己的坦克，带着参谋长、师长和卫士坐在附近的小庙里，等着解放军来收容——他足足等了四个小时，才等来了解放军搜索部队，主动迎上去交出武器自报身份，他这就算投诚了。

杨伯涛于1959年第一批特赦，覃道善于1961第三批特赦，吴绍周早在1952年10月就回长沙定居，还当上了湖南参事室参事，而黄维直到1975年才最后一批被特赦，老蒋不但不反思自己瞎指挥断送了黄维兵团，居然还写信给杜聿明，说黄维“擅令夜间突围，自找灭亡。”

郭汝瑰和文强、杜聿明、杨伯涛等人的回忆录都说老蒋越级指挥，只有黄维长时间保持沉默，读者诸君复盘黄维兵团覆灭轨迹，也能看出一些问题：即使没有老蒋朝令夕改，黄维也很难逃出生天——连制定作战计划的郭汝瑰都预言第十二兵团十天之内必然玩儿完，他哪还有机会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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