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彤

风雨桥

我的探访从清晨开始，当凤凰古城还笼罩在飘渺如纱的白雾中开始。凤凰的人们，还沉侵在甜美的梦里，我已独自走在沱江边，木板铺成的小路上，寻寻觅觅。

风雨桥是最初见到的一座廊亭式木质桥，一字横跨在沱江上。与石墩桥和小吊桥相比，这座廊亭桥，更像一位明眸远眺的大家闺秀。桥上暗红的木柱，支撑着飞檐吊脚的屋宇，挡住了江上的风风雨雨，桥下更粗一些的红木柱，矗立在水中，支撑着整个桥梁，主亭两边各有一座对称的小亭子，在风雨中，与长长的廊亭相依相伴。

水上的桥经历着风风雨雨，千年永驻；水面倒影的桥，又在清柔的水波中，随水纹轻轻晃动，给水边的人们，带来飘渺的梦想。清晨，桥上早起的老人们，坐在廊亭上闲聊，一位满脸沧桑的老者，讲述着戎马生涯中经历的一次辉煌战役。老人的声音大而洪亮，走近桥头的亭阁，便听得清清楚楚。在凤凰古城，似乎不需要太多的内敛和保留，人们早就洞悉了“凤凰涅槃，死而后生”的故事，懂得珍惜，也懂得随性生活。

凤凰古城有很多名人：名族英雄郑国鸿、贵州提督田兴恕、内阁总理熊希龄、文学巨匠沈从文、著名画家黄永玉、湘西王陈渠珍等。边城的日日夜夜，风风雨雨中，每天传颂着这些名人们的故事，从这座桥到那座桥，口口相传，讲述给每一座吊脚楼、每一寸沱江水，每一个游历在凤凰古城的人……

金水桥

凤凰古城的桥，有许多好听的名字，金水桥会让人联想到许许多多幻化美妙的故事。然而金水桥却是古城里，一座最普通的栏杆石基桥。桥中间拱起一处瞭望台，游人们聚集在这里眺望：远处，沱江上的景致尽收眼底，江水两旁嵌着一座座吊脚楼，飘飘渺渺，似真似幻，让人心里，因向往而一阵阵恍惚。

金水桥上无论白天和夜晚，都有许多头戴银饰，穿大红或水红华丽服饰的苗族女孩。她们脸上有喜悦、又有好奇。她们的神情，让你一眼便能看透，这不是当地的苗族女子，她们是着了盛装的游客，而一旁穿着土布衣服，帮游客们着装的女人们，让人不由得想起王小波在《红线盗盒》对凤凰女子性格的描写：“敢爱敢恨、深明大义、不势力、讲义气。”金水桥边，甚至整个凤凰城里，无论桥上、水边，还是街头巷尾，卖买手工刺绣和银饰制品的大多是女性。在古城的街道上，女性抛头露面，支撑着家庭的生计，这是当地风俗的延续。而从前，男人们要顺沱江而下，为家庭四处奔波，女人不得不在沱江边抛头露面，为生活的针头线脑到处奔走，她们美丽的身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开遍了凤凰古城的街头巷尾。

站在金水桥中央，似乎感觉不到脚下的沱江水在流动。然而，以水中的浮萍为参照，便又感受到流动的沱江水，每时每刻都在循环往复地做自身的净化。凤凰古城的人们，最知道水的性情：流动的沱江水，为尘世洗去一切污浊，也为游走在桥上的人们，卸下尘世的烦恼。

南华桥

若说桥是凤凰城美丽的羽翼，那么南华桥更是凤凰羽翼中做了支撑的躯干。南华桥上车来车往、人流穿熙，似是凤凰古城最繁忙的一座桥。

南华桥两边护栏上的石刻，是黄永玉先生设计的凤凰祥云图案。夜晚，依着栏杆，站在南华大桥上眺望，暗夜的小城，在灯海里摇曳，这时，凤凰城是不夜的天堂。沱江水中用基石和圆木支撑的一座座吊脚楼，高低错落、古朴雅致，被霓虹灯装饰得五彩缤纷。这些临江的吊脚楼大多是旅社、饭店和酒吧，它们都有一个个好听的名字：“如是楼”、“揽奇居”“夺翠阁”……这里摇滚乐和嘹亮的歌声，随沱江水上星星点点五彩缤纷的颜色，一起跳跃。吊脚楼上，一串串红灯笼和霓虹灯的光亮，映红了整个沱江水。星星点点的灯，与江水里辉映的亮，将凤凰古城装饰成一座星光灿烂的不夜城，游览的人们，尽管把这里当做了天上的宫阙。

南华桥下的沱江，也似从天上降落的五彩凤凰，或者是一条落在沱江里的彩虹，一夜一夜，变换着世间最绚烂的颜色，将古城渲染得富丽堂皇。当岸上的灯海，与水中的倒影连成一片，水上的世界和水里的世界，合二为一，水上和水中摇曳的凤凰古城，又真实、又虚幻，使远来拜访凤凰古城的人们，见识了最繁华的古城。

一阵夜风，助了沱江水的流动。这里曾是交通不便，被誉为世外桃源的边城。沈从文先生把一生的思念，都寄托到对这座城池的书写里。那些边城中流淌的故事，比季风更有力，播进人们的向往中。又随一阵阵经济发展的浪潮，沱江边的凤凰古城，变成文化旅游名城。这里是人们寻梦的地方，又是解梦的地方，更是实现真实的梦之后，继续前行的地方。

虹桥

在凤凰古城沈从文故居，买到一本加盖了五枚纪念印章的摄影作品《时光暗流的倒影》。翻看扉页，空白鹅黄的纸张上，记下一段文字：“回忆毕竟是远了，远了的江雪，远了的雾霭，远了的尘埃……”

很多时候，文字似一只撩拨心弦的手。翻开书中淡而素雅、朦朦胧胧凤凰城的影像，古塔倒影旁的虹桥，似曾经梦幻中的海市蜃楼。合上书页，我便去寻觅凤凰古城的虹桥。

踏着青石板的街道，拐几个弯，热情的凤凰人，会告诉你虹桥的位置，离沈从文故居不远，一座三门石拱上，建起两层重檐歇山式的桥，在水澹澹、云生烟的沱江上矗立。

“虹桥”听名字，便把人带入真实与虚幻之间。若说别的桥是凤凰城美丽的羽翼，虹桥该是凤凰额头上的桂冠。诗人、画家、摄影家在虹桥上留下许多来过这里的痕迹。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题写的“虹桥”，深深嵌刻在高大的门楼上，门楼两边的对联写道：

“今宵皓月，谁在回龙潭上，华灯楼船，彩影荡漾，弦歌映山山映水”

“照眼春阳，廊桥正午十分，醉客雅旅，游侠高僧，靓景如梦梦如诗”

远远望见的虹桥安逸而宁静，两层巍峨的宫殿式瓦岩木楼，横跨在江面上。楼上马头墙的挑水大梁高高翘起，楼下三门石洞中，泛舟人的木桨，激起层层银色的水花。然而，走进虹桥，这里却有另一番景象。虹桥一层是游人们通行的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们，在雕梁画栋的楼阁中穿行，楼阁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有雕刻精美的苗族银饰店、有卖苗族服装的布衣店，有卖姜糖的食品店，还有在人群中穿梭漫步的卖花阿婆。

虹桥二层是观景茶楼，当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远眺，望沱江边悬空的吊脚楼，看沱江上一叶叶顺江而下的扁舟，听月夜的古塔钟声，身外的一切俗事，便与你不再有任何关联，雾霭中的凤凰古城，会让你忘记自己身处何地，也会让你忘掉自己又从何来，世间曾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那里诸多的忧愁，在这时都被抛在脑后。

虹桥到底有多长，很多人一遍一遍用脚步丈量，却始终只是个模糊的记忆。在生活中，人们会不经意在自己心上，搭起一座座梦幻中通往幸福的“虹桥”。时常，人们在自己为自己搭建的虹桥上行走，不经意便迷失了自我。《时光暗流的倒影》中说：“到凤凰来，不知是为何到来，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忘掉一些东西……”

桥，将彼岸与此岸连接在一起。桥，沟通着人们想象中遥不可及的地方。凤凰古城的桥，更是深深烙下过去与现在的痕迹，将曾经、现在和将来紧紧连接在一起。只有走遍凤凰古城的桥，你似乎才会对凤凰古城有一个初步的了解，而这个了解，又在真实与不真实之间，在心上烙下更多印记。

凤凰古城，沈从文先生笔下的那个世界，虽然已离我们越来越远。我想，去过或未去过凤凰古城的人们，他们心里对古城，都有着不同的向往和印象。而我，因一直向往沈从文先生笔下的边城，独自一个人踏上了寻访的路。在踏上古城的桥时，我便瞬间与这片土地，做了灵魂的沟通和链接，让我深深的喜欢这座满是桥的水乡世界。

很多地方去过一次，便不想再回头，而凤凰古城，因为沈从文先生笔下“边城”的缘故，是让无数人向往，又让无数人眷恋想要再走一回的城池。轻轻的坐在沱江边，临着水平如镜的江水，也学一次古城里的人，在水边做一次整装的梳理，水影中的一个我，留在凤凰古城；水影之上的我，从这里出发，再寻一段“边城”里的故事……

作者简介:汪彤，女，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3届高研班学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法学会会员，作品发表于《文艺报》《中国文化报》《北京青年报》《中国艺术报》《深圳日报》《芳草》《飞天》《红豆》《岁月》《华夏散文》等省内外各杂志刊物300多篇。

2014年5月散文《四旧书屋的老李》获得第五届冰心散文奖；2012年散文《拉卜楞行记》获甘肃省第四届黄河文学奖三等奖；2015年散文集《心若琴弦》获得第五届黄河文学奖优秀奖；2016年散文《邓园往事》获得第六届黄河文学奖优秀奖。散文《将军的女儿》入选《2014年中国散文排行榜》、散文《邓园往事》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排行榜》、散文《秘密花园》入选《2016年中国散文排行榜》。炎帝故里论坛签约作家。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