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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的洞察:创世神话与宇宙起源

2024-04-06 21:44|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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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地马拉北部圣巴托洛的一处玛雅古庙中,前古典时期的壁画。壁画描绘的是玛雅的神话故事(TPG/alamy 供图)创世神的千种面具

霍金在《时间简史》的开头讲了一个故事。一位著名的科学家(据说是19世纪天文学家伯特兰·罗素)在一次天文学演讲中描述了地球是如何围绕着太阳公转的,而太阳又是如何围绕着星系公转的。演讲结束之际,一位太太站起来说:“你讲的是一派胡言,实际上世界是驮在一只大乌龟背上的平板。而这只乌龟又站在另一只更大的乌龟背上,它们就像这样一只驮着一只组成了一座无限巨大的乌龟塔。”

听惯了“大爆炸宇宙论”的现代人会把这个故事当作笑话。神话常常被定义为蒙昧时代的想象,科学的反义词。但创世神话不是单纯的虚构,它表达的是人类对世界和存在的整体性追问,折射出远古时代的种种现实。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冯时对中国古代天文学和人文思想的关系进行了30多年的研究,他在接受本刊采访时谈到了创世神话的重要性,“任何历史都是从神话开始的,神话是史实的文学表述”。

早期神话中的创世神多以女神为主,这是一种很自然的联想,女性的子宫是人类最早熟知的创生力来源。彝族的万物之母希尼是一个全身乳头、肚子硕大的生育女神,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都是她生出来的。也有比较偷懒的女神,维吾尔族的创世神话里,昼夜是女神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她打个喷嚏就吐出太阳和月亮,唾沫星子就成了星辰。

对于中国人来说,与“创世”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首先是盘古和女娲。他们的故事里包含着创世神话的几种基本套路:宇宙由一团混沌开端,受外力破坏而生成天地,创世神将肉身化为日月草木。用神话学家的理论来解释,就是集宇宙卵生说、神创说和化身说为一体。在华夏神话体系中,创世是一套复杂的系统工作,常出纰漏。创世神整天任劳任怨地收拾烂摊子,甚至要无私地付出生命的代价——女娲要补天,夸父要逐日,共工要去撞大山。

不同文明体系对创世神的理解截然不同。跟中国人的创世神比起来,西方的创世神就轻松多了。《创世记》中的上帝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说”出了一整个宇宙。在古希腊人的《神谱》中,地母盖亚(Gaia)与天空之神乌拉诺斯(Uranus)生了12位提坦神,由此创造出整个世界。希伯来人和希腊人的神是一股“司掌”的力量,他们要么是无需解释的至高存在,要么生下来就带着头衔,不需要花力气创造,只负责维持秩序。

在看似不着边际的创世神话背后,隐藏着每种文化的底层代码。天文学家兼人类学家、美国科尔盖特大学教授安东尼·阿维尼(Anthony Aveni)收集了世界各地的创世神话后得出一个结论:“在千奇百怪的创世神话中,我们总会发现一些相互重合的因素,它们反复提醒我们,人类是被一种共同的动机团结在一起的——对秩序(order)和模式(pattern)的渴望。”而这种渴望的具体表现形式,首先跟先民身处的自然环境相关。

跳出人神创世的模板,把目光投向世界各地更小众的神话文本,会惊叹于古人为了解释未知而迸发出的创造力。

想象你是一个数千年前居住在中国西南地区的壮族人,整天和崇山峻岭、原始丛林打交道,人的力量在这样的自然现实中显得微不足道。当你试图为大地的诞生找一个源头时,屎壳郎成了个绝佳的主角——它如此渺小,却能推动40倍于自己体重的物体。于是在壮族神话里,我们看见创造大地的是屎壳郎。

而对高原上的藏族人来说,雄鹰那样的巨禽是最为自由强大、离天空最近的生灵。于是在藏族神话中,一只大鹏像盘古一样将身体化作万物,“骨骼成了大地上的石头,筋络成了山脉”。

作为一种忍辱负重、寿与天齐的动物,乌龟在创世神话中扮演的角色尤其重要。巨龟驮着大象创立世界的神话令人惊异地出现在世界各个角落——印度神话和北美印第安人神话中都有巨龟创世的描述,女娲补天用的柱子也是灵龟的四条腿。藏族人的创世神话中,与大鹏并列的另一个创世神就是巨龟,很难不认为这是受了印度文明的影响。霍金书里的那个故事也证明,听着巨龟传说长大的人不在少数,它们的寿数和天命构成一组神秘的对应关系,形成一种根深蒂固的共识。

至于那些身处特殊地理环境的居民,怎么解释奇特的地貌以及随之伴生的自然灾害,成了个事关生死的问题。要为随时受到威胁的生活找到一种保护力量,必须将创世神与地貌联系起来。

装饰在新西兰毛利人(Maori)聚会厅一侧的木雕,表现的是他们的祖先。毛利人属于太平洋岛屿原住民的一支

居住在海岛上的夏威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见到两样东西:耸立的火山和无边无际的大海。夏威夷人将之归功于一位叫作毛伊(Maui)的淘气神明,他用自己魔力无穷的钓线从海中扯出岛屿。这么一说,岛上漏斗状的火山看起来也合理了——是被钓线拽长的。这个故事在太平洋岛屿上广泛流传,可见它在海岛原住民中的解释力。

为什么居住在南美尤卡坦半岛上的玛雅人,和居住在澳洲大陆的土著都把洞穴写进了创世神话?答案是两地共有的喀斯特地貌。澳大利亚原住民故事里的太阳女神潜入洞穴,唤醒了第一批生灵沉睡的灵魂。而玛雅人的创世故事中,上天派来的英雄双胞胎通过洞穴进入地下的“冥界”(Xibalba),战胜邪神才换来焕然一新的天地。

摘下创世神千变万化的面具,背后是“千人一面”的集体心理。阿维尼在书中讲了一个小故事:人类学家问一位印第安纳瓦霍族小姑娘,为何要把我们的生活和天空大地联系起来?小姑娘给出了一个富有哲理的答案:为了让我们的思想免于错乱,为了减少意外的发生(to keep our thoughts in order,to keep things from happening to us)。问题是,这种恐惧与渴望交杂的心理只属于远古人类吗?

“很久以前”的以前:神话里的宇宙时空

阿维尼在谈到《创世记》的时候提到,“创世记”(Genesis)的本义是“起源”(origination),而每个起源故事都始于时间观念。听故事的人往往忽略了一个问题:在创世神睁开双眼之前,故事究竟从何时开始?

为了说清世界起源,形似天穹又有繁育能力的“蛋”成了一个颇受欢迎的参照物。《太平御览》里,盘古传说的第一句话是“天地混沌如鸡子”。无独有偶,希腊神话里,创世女神盖亚是从混沌里的一颗蛋中产生的。壮族人对“卵生宇宙”活灵活现的描述体现出惊人的科学性:先是宇宙间旋转着一团大气,那大气渐渐地越转越急,转着转着转成一个大圆蛋,大圆蛋有三个蛋黄,后来大圆蛋爆炸开来,形成了天地与海洋。听起来跟“大爆炸理论”相差无几。

在一些含混不清的叙述中,也可寻见先民寻找宇宙参照物的共同标准:漂浮、涌动、浑浊。蒙古族神话《冰天大战》中说宇宙原初是“飘荡的脂膏”,四川的白马藏人说得更生动,宇宙是混沌中有一只“又白又胖的老母虫在拱动”。对于生活在两河入海口的古巴比伦人来说,混沌是代表咸水的父神阿普苏(Apsu)和代表淡水的母神提亚马特(Tiamat)的混合体,两股比重不同的水体交融,自然分出了上下高低,由此产生天地。

古希腊人给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取了个名字“卡俄斯”(Chaos)。透过他们的眼睛,我们或许可以看到混沌想象的原型——黑夜。卡俄斯生出的女儿尼克斯(Nyx)代表黑夜,她是创世神地母盖亚的姐妹,被认为是地位最高的原始神灵之一。

中国人对混沌同样有一种人格化的解释。《庄子·应帝王》里面有一则寓言,说中央之帝浑沌热情款待了南海之帝倏和北海之帝忽,南北二帝想报答他,就帮浑沌凿开七窍享受“视听食息”的乐趣,浑沌在七窍被凿开后死去。代表时间的倏忽与代表空间的浑沌在神话中相遇,证明中国人同样早早察觉了宇宙的本质——时空。

关于宇宙开端的故事,就是时空诞生的故事。比较神话学的开创者缪勒把太阳作为神话的核心和神的原初概念,因为古人关于时间最初的认识就来自于太阳。可以说,创世神话书写的是先民时空意识的萌芽,否则我们不会在创世神话中反复与时空之神相遇。

柏林博物馆收藏的古希腊佩加蒙祭坛浮雕。浮雕表现了盖亚(右下)诞生的细节

在一些古老的创世神话里,创世神就是时间之神。赫西俄德的《神谱》中,从混沌到有序的决定性瞬间是时空的诞生:盖亚生下的二代主神克罗诺斯(Kronos)用铁质镰刀阉割了天空之神乌拉诺斯。乌拉诺斯痛苦地飞向天空,悬停在苍穹之顶,天空与大地之间的广袤空间正式成形。乌拉诺斯的飞离,使得被他囚禁的提坦众神得以从大地之母盖亚的腹中释放出来,开启了未来时间。

古希腊神话还有一个少为人知的版本:俄耳甫斯密教(Orpheus)认为,时间之神柯罗诺斯(Chronos)是最初的神灵,其地位远在盖亚和奥林匹斯众神之上。作为上古的元神,他无形无象,经常变身,唯一不变的就是整天和妻子绕着世界盘旋,将混沌分开。

追根溯源,汉语中“宇宙”最初的含义就是时空的统一体,所谓“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冯时在采访中对此做出了进一步的解释:“宇”最初的含义是屋顶的边缘,是一种空间观念,而“宙”是屋顶的脊梁,因位置最高所以比作天极,古人对于天极的认识是通过北斗星的绕极运动开始,由此引出天道运动不止,也就是时间无始无终的意思。“狭义的宇宙观等于时空观,是人类有意识地对时间和空间的规划。”冯时说。

对农耕为生的中国先民来说,时空秩序直接关系温饱。跟三国时期才出现文字记载的盘古神话相比,关于时空的神话描述可追溯到更久远的过去。越来越多中国神话学者从考据中发现,时空的神话形象在中国神话体系中占据的位置远比我们想象得重要。

南朝的《问礼俗》中有一则跟《创世记》惊人相似的七日创世神话,“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羊,四日为猪,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叶舒宪在《中国神话哲学》里结合商代的图腾观念认为,鸡犬羊猪代表的是东南西北四个空间方位。掌管空间的动物在人之前被创造出来,可见时空观念是人类生存的基本。

更久远的证据来自“分至四神”。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位神灵,在《尧典》中就有记载。根据冯时的考证,分至四神最初的形象是背负太阳运动的四只鸟,后来进化为人形神。这四位神灵因分主四气而分居四方,他们既是司掌时间的神灵,又统领一方空间。

冯时在距今6500年的西水坡遗迹里发现,墓中象征春秋分日道和冬至日道的外侧恰好摆放了三具殉人,夏至神象征的南方,则有另一座疑似殉葬的墓葬对应。从天文考古学的视角去看,分至四神在创世体系中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先有分至四神,再倒推出其父母先祖,构造出伏羲、女娲这对阴阳相生的形象。现在我们似乎有理由相信,这样一套完整的神话体系的建立,至迟在公元前第五千纪的中叶已经完成。”

时空之神在创世神话中的地位,暗示了不同民族宇宙观的逻辑起点,决定了不同文明的世界观走向。“如果我们懂得了古代人类的宇宙观,其实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把握了文明诞生和发展的脉络。”冯时说。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唐人绘《伏羲女娲像》(视觉中国 供图)远古的洞察

“我们对宇宙了解得越多,它越是显得毫无意义。”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斯蒂文·温伯格(Steven Weinberg)在他的天文学科普作品《最初三分钟:关于宇宙起源的现代观点》(First Three Minutes)里写下了这句话,后来成为他被引用最多的名句,也是最受争议的一句。宗教人士和设计论爱好者们的怒气可以理解——温伯格,或者说他代表的现代科学体系,打破了创世神话构建起来的一整套意义体系。

如果放下偏见去读创世神话,会对温伯格说出这句话的前提有点疑惑。古人对宇宙的理解真的不及现代人吗?荷马史诗《伊利亚特》里对“阿喀琉斯的盾牌”有一段工笔刻画,盾牌上绘制的图案无异于一个宇宙缩微模型:“那面盾牌一共有五层,首先刻的是地、天和海,不知疲倦的太阳,滚圆的月亮,以及布满天空的一切星座——昴星座、毕宿星团、大猎户星座,以及绰号北斗的熊星座,它是星座当中唯一不在大洋流里洗澡的,一径都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儿,小心翼翼地远远望着大猎户。”

“大爆炸宇宙论”何尝不是一种新世纪的神话,它同样并非我们对宇宙认知的终极版本,只是暂时的安慰剂。温伯格晚年接受采访时有些懊恼,承认自己写下那句话时有点“傻气”。温伯格想说的是,我们总是试图通过研究自然发现一个以人类为重要角色的“伟大计划”。然而实际上,了解得越多,我们越是发现宇宙由数学规律主导,跟人类并无特殊关系。

将神话的概念放宽到对宇宙结构的想象,中国先民甚至创造过比“卵生说”更接近现代天文学观念的宇宙结构假说——宣夜说,认为日月星辰是在无边无涯的气体中漂浮游动。

冯时提出一个有趣的视角:后羿射日的传说是怎么来的?为何最初古人会认为天上有十个太阳?“如果你每天观察太阳,会发现它每天升起的时间和角度都不尽相同,颜色和形状也未必统一。作为一个没有天文学知识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每天出现的并不是同一个太阳。”随着古人天文学知识的完善,人们慢慢意识到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这反映在神话里,便有了十个太阳变成一个太阳的故事”。

创世神话不只是古人科学认知的投影,也是人文思想的源头。一个简单的起源问题背后,还牵涉到与之相关的一整套世界运作法则。用马林诺夫在《巫术、科学、宗教与神话》里的话来说,神话是“原始宗教与道德智慧上的实用特许证书”,是一种“心理胎记”。

冯时对本刊回忆自己转向古代天文与人文关系研究的起点时提到,他在研究西水坡墓葬时领悟了一个道理:天文学与时空观、政治观、宗教观、祭祀典章制度、哲学观和科学观都系于一体。“文明与科学是难以切割的,天文学的创造不仅是天文技术以及由此导致的观象手段和计算方法,更重要的是支持这些技术的天文思想,以及一种以天人关系为思考主题的人文理解。”

与传统中国神话中勇于献身的创世神不同,希腊诸神睚眦必报。西方的创世神永远统摄着万物,他们用绝情的惩戒一再告诫人类“不可僭越”的自然秩序即为正义,于是关于神道的思考成为西方古典哲学的主流意识。

而中国古代的创世神话里,并没有一位万能的神一手遮天。盘古开天辟地后消融了肉体,《山海经》中写到女娲死后同样化为山川河流。中国古代的宇宙观,在神话中形成了天人合一的基本观念,关怀人生的终极价值,走向以人道而非神道为中心的路径。

顺着创世神话里体现的宇宙观往下看,能够摸索出东西方哲学的不同路径。在中国古代哲学宇宙观中,时间和空间混沌交织,混沌状态被破坏后神明离场,出现了人类为中心的宇宙秩序。而古希腊与基督教的创世神话中,创世神是世界的主宰者,他们始终在场。哲学家佟德富对东西方神话中的宇宙观做了一个比较性的总结:“古希腊哲学宇宙观是以‘有’(存在)为基点的宇宙结构论,而中国哲学宇宙观是以‘生’(形成)为基点的宇宙生成论。”

至于宇宙究竟是什么,我们不妨放下傲慢,和古人一样保持敬畏的心态。霍金就对那位坚持巨龟创世说的女士态度相当平和:“大多数人会觉得,把宇宙比喻为一个无限的乌龟塔相当荒谬。但是我们凭什么就自认为自己的更好呢?我们对宇宙了解了多少?而我们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宇宙从何而来?又将向何处去?……”“对我们而言,这些答案也许有朝一日会变得和地球围绕着太阳公转那么显而易见,或许也会变得和乌龟塔一样荒谬,只有时间才能裁决。”

(参考文献:冯时《文明以止:上古的天文、思想与制度》《中国古代的天文与人文》,Anthony Aveni,“Creation Stories:Landscapes and the Human Imagination”,叶舒宪《中国神话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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