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中俄关系背景下深化地方务实合作的问题与建议

　　摘要：2019年6月5日，中俄两国首脑在莫斯科共同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发展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其中特别指出要扩大中俄地方交流，持续深化地方间经贸合作，落实好《中俄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合作发展规划（2018-2024年）》，丰富中俄地方合作交流年成果。近年来，虽然中俄两国在共同推动贸易投资便利化、深化金融合作，以及加快更高水平产业合作等方面付出了诸多努力，在实践中也取得了一些新的进展，但相比两国在重大国际事务中的通力合作和高度的政治互信水平，中俄两国在经济领域的合作仍旧比较滞后，在地方务实合作中还面临着很多实际的问题。只有正视这些问题存在的根源，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才能真正推动中俄地方务实合作迈入新的发展阶段。今后，两国除了注重加强地方人文交流与合作外，还要将农业合作、金融合作和高科技创新合作列为重点方向，共同推动两国地方务实合作结出更多硕果，助力完成两国领导人提出的经济合作战略目标。

　　关键词：俄罗斯; 地区经济; 中俄地方合作

　　本文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副研究员

Issues and Policy Recommendation for Deepening China-Russia Local Cooperation in the Context of China-Russia Relations in the New Era

JIANG Jing

　　Abstract：2018 and 2019 mark the years of local cooperation and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which provides new opportunities for China's strategy of revitalizing Northeast China and Russia's strategy of looking eastward.There is huge potential for Chinese local enterprises to invest in Russia as well as China-Russia cooperation in the financial sector.The growing China-Russia humanitarian exchanges have also laid a solid foundation for local pragmatic cooperation.Although the willingness to carry out Sino-Russian local cooperation has been significantly promoted,the“China threat theory”that prevails in Russia,Russia's poor investment and business environment,illegal activities of Chinese companies in the business with Russian counterparts and the uncertainty relating to whether China-Russian cooperation can keep a right direction are the major obstacles to local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In the future,both sides should make more effort in promoting investment in key areas,improving financial services and agricultural cooperation,enhancing investment in legal consulting and public information services and developing digital trade and transportation connectivity.The humanitarian exchanges should be also strengthened in order to consolidate the social foundation for China-Russia local cooperation.

　　Keyword：Russia; regional economy; China-Russian local cooperation

　　2018年和2019年是中俄两国确定的国家级地方合作交流年，旨在通过举办一系列活动，充分调动两国地方开展合作的积极性，深入挖掘地方合作潜力，提升地方务实合作水平，其中加强远东地区的合作是两国地方务实合作的优先方向。两国于2018年11月7日正式批准《中俄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合作发展规划（2018-2024年）》，并签署《中国东北地区和俄罗斯远东及贝加尔地区农业发展规划》，这为加快两国在远东地区的地方务实合作，特别是促进远东地区的地方投资合作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2019年6月5日，中俄两国首脑在莫斯科共同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发展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其中特别指出要扩大中俄地方交流，持续深化地方间经贸合作，落实好《中俄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合作发展规划（2018-2024年）》，丰富中俄地方合作交流年成果。这表明，落实两国地方务实合作，特别是提升远东地方合作水平，是发展新时代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重要内容。

　　近年来，虽然中俄两国在共同推动贸易投资便利化、深化金融合作，以及加快更高水平产业合作等方面付出了诸多努力，在实践中也取得了一些新的进展，但相比两国在重大国际事务中的通力合作和高度的政治互信水平，中俄两国在经济领域的合作仍旧比较滞后，两国在深化地方务实合作中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一、新时代深化中俄地方务实合作的有利因素

　　在中俄全面深化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入新时代的大背景下，两国加快深层次、多领域的地方务实合作势在必行。为此，我们必须抓住中俄地方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机遇期，以促进地方经济共同发展为目标，不断创新地方务实合作的方式，拓宽地方务实合作的领域，进而带动两国经济合作水平跨上新的台阶，最终才能实现两国元首共同确定的2024年双边贸易额达到2000亿美元的目标。现阶段，两国在深化地方务实合作方面，除了高度的政治互信外，还具有如下一些有利因素。

　　首先，俄罗斯“向东看”战略和新一轮远东开发战略规划的实施，以及中国推动全面开放新格局和振兴东北战略的推进，为中俄进一步深化地方合作创造了新的历史机遇。一直以来，欧洲都是俄罗斯传统的最为重要的对外经济合作伙伴，但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恶化，持续的经济制裁和反制裁使得俄罗斯与欧洲的经济合作陷入困境，这对俄罗斯经济自身的发展也产生了巨大的消极影响。为实现对外经济合作的多样性，俄罗斯加快了“向东看”战略的实施，加大了与亚洲国家的经济合作力度。为此，俄罗斯部署了新一轮的远东开发战略规划，制定了《远东和贝加尔湖地区2025年前社会经济发展战略》，旨在通过加强与亚太国家的经贸合作实现远东地区的可持续经济发展，其中强调了与中国东北地区加强经济合作的重要性。在2013-2018年间，俄罗斯为加快远东地区的发展，制定并通过了36项联邦法律，以及155项总统令和政府决议。而且，为增加远东地区的投资吸引力，促进远东地区的非能源产品出口，俄罗斯在远东地区实施了自由港和超前发展区（简称“一港一区”）政策，对入驻“一港一区”的企业实行一系列税收优惠和减免政策。该政策实施五年来，成效初显。截止到2019年底，远东联邦区共批准了20个超前发展区，分布在10个联邦主体内，以及1个覆盖22个市政区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目前，已有2193家企业入驻远东地区的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总投资额达3.8万亿卢布。目前，远东“一港一区”内已启动286个项目，累计创造的工作岗位达15.68万个。[1]截止到2018年底，共有40家中国公司入驻远东“一港一区”，来自中国的总投资规模达1937亿卢布。[2]除了设立超前发展区、建设远东自由港之外，远东地区政府还确立了优先发展的投资项目，并由远东和贝加尔发展基金提供融资服务。目前，俄罗斯远东发展基金正着手与亚洲的各投资方协商，着手建设“下一代基金”，面向基础设施建设、采矿业和旅游房地产等项目。同时，为实现“一带一路”建设和俄罗斯国内战略的对接，进一步推动中国东北地区与俄罗斯远东地区开发合作，两国不仅成立了中国东北和俄罗斯远东及贝加尔地区实业理事会，还在促进资金融通方面迈出了实质性的步伐。比如，中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早在2017年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就提出，将专门设立中俄地区合作发展投资基金，总规模达1000亿元人民币，首期投入100亿元人民币，主要用于跨境铁路、公路、电网和油气管道等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项目[3]。2018年9月11日至12日，习近平主席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出席第四届东方经济论坛期间，正式宣布成立中俄地区合作发展投资基金，并表示愿同俄方一道支持运营好该基金，着力推进重大项目落地，将其打造成为中俄地区合作的重要平台。

　　其次，中国境外投资能力显著增强，地方企业在对外投资中占据主导，这有利于中俄两国进一步深化地方合作。目前，中国在国际经济合作体系中正在实现从贸易大国到投资大国的转变。近10年，我国对外投资年均增长27.2%[4]，其中，地方企业在对外投资中的比例逐年提高。商务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16年我国对外投资金额再创新高，全年共对全球164个国家和地区的7961家境外企业进行了非金融类直接投资，累计投资额1701.1亿美元，同比增长44.1%。值得注意的是，地方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占比高达87.4%，在对外投资中占据主导地位，其中经济发达的长江经济带沿线省市表现尤为活跃[5]。2018年，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达1430.4亿美元，是第二大对外投资国。虽然近两年我国的对外投资规模有一定的降幅，其主要原因是非理性投资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但数据表明对外投资并购十分活跃，以投资带动产业发展和贸易增长的趋势愈加明显，对外投资的结构和质量进一步优化。2018年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达1.98万亿美元，是2002年末存量的66.3倍，在全球位列第三，仅次于美国和荷兰。商务部发布的《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2018年中国对外投资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地方企业对外直接投资逆势上扬，非公经济控股主体对外投资占比提升。地方企业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达982.6亿美元，同比增长14%，非公经济控股境内主体2018年对外投资755.7亿美元，同比增长11.2%，占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62.3%，较上年提升13.6个百分点。[6]未来，围绕“一带一路”的建设，我国对外投资将更加注重提高投资的质量和效益，而占据对外投资主导地位的诸多地方企业在中俄地方投资合作中所发挥的作用会越来越大。

　　第三，中俄在金融领域的合作跨入实质性阶段，为双方进一步开展地方务实合作提供了资金融通的保障。近年来，中俄两国金融机构联系紧密，双方在跨境金融合作方面成效显著。中国的五大国有商业银行与俄罗斯同业银行共建立300多对代理行关系，主要中资银行均已在俄设立子行和代表处。2017年3月，中国工商银行正式在莫斯科启动人民币清算业务，这对于扩大人民币在俄罗斯跨境交易中的使用发挥了重要的作用；2018年5月，龙江银行牡丹江东宁支行通过东宁陆路口岸，跨境向俄罗斯调入1500万人民币现钞，实现了黑龙江省陆路跨境调运人民币现钞业务零的突破；2018年12月，俄罗斯财政部宣布计划于2019年发行人民币国债，探索在中国金融市场开展融资。此外，中俄在金融支付系统的合作也逐步展开。中国的银联卡在俄罗斯市场的使用覆盖率已超85%，而蚂蚁金服集团在俄罗斯也适时推出了支付宝等结算方式。此外，两国还搭建了中俄金融联盟的交流平台，成员数量已由2015年10月成立之初的35家发展为目前的72家。其中，中方成员34家，俄方成员38家，涵盖了银行、信托、基金、保险、资产管理公司、融资租赁、行业协会、评级机构、咨询公司等十多类金融机构[7]。目前，双方金融机构积极在本币结算、支付体系、互联网金融，以及金融信息融通、保险、证券等领域充分展开全方位、多元化、深层次的合作，加之中俄在科技创新领域合作日益密切，创新合作对话机制初显成效，这为今后进一步提升中俄地方务实合作的水平、拓宽合作领域提供了有力保障。[8]未来，中俄在实现“丝绸之路经济带”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的过程中，在完善跨境交通基础设施、构建高效物流通道、开展科技创新成果转换等方面的地方务实合作势必更加紧密，而中俄在金融领域富有成效的全面合作可以为这些项目的顺利实施提供有力的保障。

　　第四，两国的人文合作硕果累累，为双方进一步展开深层次多领域的地方合作奠定了坚实基础。中俄自2006年开始互办国家主题年活动以来，已成功联合举办了1000多项各种形式的主题友好活动，这对两国人民之间增进相互理解、促进友好往来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此外，中俄两国互设文化中心，为推广各自的文化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目前，两国每年人员往来已达到300多万人次，旅游、教育、科技、媒体等领域的合作全面展开。旅游方面，中国持续保持俄罗斯境外游客的第一大来源国地位。教育方面，除了互派留学生规模不断扩大，双方还跨入了合作办学兼定向培养的新阶段。2017年俄中莫大—北理工联合大学正式开学、上海交通大学-莫斯科航空学院中俄联合研究院正式揭牌，标志着两国的教育合作跨上了新台阶，这对两国科技合作中亟需的理工科综合型后备人才的培养具有重要意义。此外，中俄还建立了多家高校联盟，涵盖了中俄几十所一流的高校，这为推动中俄教育人才交流与科研项目合作发挥着积极作用。科技方面，中俄合作历史悠久，双方在航空、航天、核能、纳米技术与材料、能源与节能、生命科学、信息和通信技术等科技优先发展领域先后开展了几十个大项目的合作。中国多个省份还建立了对俄科技合作基地，加快科技成果落地。双方不仅联合举办科技对话和创新论坛，促进科技人员的交流，同时筹划建立了多个联合研究实验室和联合研究中心，涉及多个前沿学科。2018年7月，双方还在俄罗斯叶卡捷琳堡正式成立中俄科技合作联盟，共同助力两国创新经济的发展。伴随着两国各个层级、各个领域的密切交往和友好合作，两国民众对相互的民族特性、历史和文化等有了更好的解读，这使得俄罗斯对中国的不信任度大大降低，而俄罗斯人对华好感度则不断提升。根据2017年俄罗斯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的调查，俄罗斯人对华好感度在2005年后开始逐年提升，2017年中国超越白俄罗斯，成为俄罗斯民众心中最友好的国家。此外，俄最新民调还显示，中国位居“俄罗斯最需要的伙伴国家”榜首。俄罗斯学者一致认为，俄中之间人文合作的日益扩大为加强两国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实现两国国家利益和既定目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现阶段中俄地方务实合作面临的主要问题

　　尽管新形势下中俄毗邻地区经贸合作水平有所提升，非毗邻地区地方合作蓬勃发展，各地开展中俄地方合作的意愿明显加强，但中俄地方经贸合作水平依旧不高，相互投资始终在低位徘徊，特别是政府大力推动下的投资项目在俄罗斯地方落地时仍旧面临各种阻碍和困难，这加剧了中国企业对俄罗斯市场不确定性的认知，望而却步的心态仍旧比较普遍，并且普遍对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优惠政策和整体营商环境有所改变的事实缺乏客观全面的了解。我们通过走访和调研，发现中俄地方务实合作交流中还存在如下一些主要问题值得关注。

　　首先，中俄两国地方的民间互信度不高。双方在地方层面仍旧缺乏相互充分的了解，经济合作缺乏民间自下而上的推动力量。根据俄罗斯科学院远东分院拉林教授最新的调查研究表明，近年来尽管俄罗斯整体对华友好度上升，但与中国毗邻的远东地区对中国的认知并无明显变化，特别是受惯性思维的影响，“中国威胁论”、“中国移民论”、“中国资源附属论”等在远东地区仍旧具有传播空间。近期，远东地区的民众针对一些中资项目的抵制抗议活动频发，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远东地区社会层面对华关系中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

　　第二，中俄地方经贸合作中以中小规模的中间投机商居多。这些企业的自律性相对较差，抗风险性也较弱，在俄华商的灰色经营行为时有发生，比如非法用工、签署阴阳合同、超范围经营、违反环保和食品安全条例等。近年来，尽管中俄地方的双边贸易额增长较快，但量变的背后还未形成真正的质变。两国在市场准入、检验检疫、标准规范、相关法律法规和贸易管理体制等各个方面的要求不尽相同，双方在促进贸易正规化和便利化方面还缺少有效的监管平台和重要的抓手。如何实行各个环节的顺利对接，加强协调机制，减少灰色清关、走私和非法经营，引导企业加强风险防范意识和危机应对能力，是双方政府各职能监管机构必须要加强磋商的要点。

　　第三，中俄地方投资合作水平不高。2018年末，中国对俄罗斯的投资存量为142.08亿美元，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的比例仅为0.7%。[9]两国地方企业在落实协议项目实施过程中，往往由于前期准备不充分，对俄罗斯市场准入的诸多环节和办事流程缺乏全面的了解，加之双方在合作理念和对具体问题的认知上存在着较大的分歧，双方协商的周期往往比预期的时间要长，实施过程中不确定因素较多，这导致很多项目进展较为缓慢，项目实施的计划一变再变。在俄罗斯市场上每一步前行中遇到的棘手问题，都考验着中方投资者的信心、耐心和决心。西方经济制裁后，俄罗斯对加大吸引中国民间投资的期待很高，但除了国家主导的大项目投资之外，民间中小企业的投资合作没有充分展开，很多民间互访停留在表面，很多协议停留在纸面，无法落地开花形成有效的合力。一方面，中方对俄罗斯近年来在投资领域发生的积极变化没有客观的认识，对俄罗斯促进投资的措施并不十分了解，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途径去选择可靠的俄罗斯地方投资合作伙伴。另一方面，俄罗斯地方（特别是非毗邻地区）缺少了解中国投资商的信息来源，有些地区、[资源极其丰富的萨哈（雅库特）共和国、新西伯利亚和阿尔泰等地区]表示，中俄政府间相互往来的有规模的商贸团非常少，尽管这些地区地方政府表示对华合作的愿望很强烈，对中国投资的期望很高，但苦于缺乏好的合作平台和长效的合作沟通机制，很多项目很难实现有效对接。未来，以产业合作为导向挖掘中小企业的投资活力是提升中俄地方投资合作的关键。

　　第四，双方地方务实合作的重点和热点领域亟需进一步规范和引导。以中俄农业合作为例，近年来双方在这一领域的合作很热，双边农产品贸易持续增长，合作范围不断拓宽，但整体合作质量亟待进一步提高。目前，两国在地方农业合作中仍存在不少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出口领域，中方农产品在俄罗斯市场的口碑不佳，主要是质量和口感得不到中高收入人群的认可，缺乏可持续增长动力。此外，在俄罗斯远东地区投资的农业项目规模不大，且项目管理水平不高，农残超标、生产过程土地污染等各类负面新闻被地方媒体曝光和炒作后，市场上短时期内难以消除对中国农产品质量不信任的消极影响，后期的深化合作将较为艰难。二是，中国在俄罗斯远东地区投资的农业合作园生产的粮食在回运过程中，享受不到中国政府的粮食补贴和税收优惠，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展开中长期农业合作与农产品生产的积极性。三是，农机产品售后服务跟不上。目前，两国农机合作主要以小型农机设备租赁业务为主，设备维修和零配件供应存在一定问题，影响市场口碑。四是，进口方面，中国市场上俄罗斯进口农产品和食品的销量急剧增加，但产品造假现象较为普遍，特别是通过网店和微店等在线销售的俄罗斯食品，很多是在边境的工厂生产后贴牌，冒充俄罗斯进口食品进行销售，这严重影响俄罗斯绿色食品在中国市场的品牌推广。目前，俄方加大了与中方在知识产权领域的合作力度，期望通过有效的法律手段制止俄罗斯进口食品的市场乱象。未来，如何提高双方农业合作效率和项目管理水平，规范农产品市场经营准则是两国农业合作持续发展的关键。再如，中俄科技创新合作方面，也亟需探索符合双方利益分配和切实可行的合作方式，制定更加有效的合作机制和激励政策，引导更多的科研院所和企业参与到其中，从而带动双方在这一领域的合作实现预期目标。

　　第五，如何处理与俄罗斯当地政府之间的关系。由于俄罗斯缺乏相关的法律协调机制，所以中国投资商在俄罗斯地方开发项目时，和地方政府都是以签署协议的方式来约定双方的责权划分，这其中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俄罗斯的很多联邦主体属于资源型省份，基础设施落后，很多项目的前期投资很大，投资回报周期比较长，对地方公共基础设施和配套项目的投入，往往取决于双方协商的结果，这为后面的实施阶段留下了巨大的政策风险和投资回报的不确定性。俄罗斯联邦中央和地方政府在吸引外资发展地方经济方面的政策变动，以及与中方在投资理念上和管理手段的分歧，往往导致这些具有合作前景的项目无疾而终。近年来，俄罗斯非常重视吸引外资，出台了很多鼓励政策，并且对中国合作的热情逐年增加，尤其是希望中国企业到俄罗斯投资兴业，从而增加就业岗位，拉动地方经济发展，同时可以进一步改善中俄之间现有的贸易结构。但事实上，促进两国民间投资的动力严重不足，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的企业与俄罗斯政府部门的关系很难协商处理，且充满变数。加之很多资源开发和高新技术转化等领域合作的行政审批往往不是地方政府能够主导的，而我们对俄罗斯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在投资领域和经贸管理方面，以及其它相关方面的权责划分并不十分了解，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中国投资者在俄罗斯进行中长期投资的决心。

　　三、现阶段加强中俄地方务实合作的几点思考

　　随着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迈入新时代，两国地方务实合作也将进入进一步深化的发展阶段。针对现阶段中俄务实合作面临的一些主要问题，为更好推动和落实两国地方务实合作，提出以下几点不成熟的建议。

　　第一，人文先行，利用现有的合作平台和机制，找准切入点，促进两国地方在文化、教育、图书出版、影视戏剧等领域的合作。以教育合作为例，要以青年双向交流为重点，支持将俄语纳入中小学教育试点，优先申报俄罗斯国家奖学金，同时加强俄罗斯来华留学奖学金方面的支持，对重点合作地区派遣来的留学生可设立专项奖学金，结合“俄语（中文）+专业”的模式进行定向培养，尽快补足两国地方合作中复合型人才严重不足的短板。

　　第二，进一步夯实和拓宽中俄媒体交流年的合作成果，加强两国地方媒体合作的力度，不断加深地方层面上两国民众间的相互认知度。除了在俄罗斯经济发达的核心地区继续加大媒体合作力度之外，还应着力在莫斯科、圣彼得堡以外的重点对华合作地区加强宣传，比如在乌拉尔地区、伏尔加沿岸地区、新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要逐步建立相应的地方媒体交流机制。充分利用地方有影响力的媒体以及各类新媒体资源，讲好中国故事，分享中国成功经验，并加强了解地方特色文化，继而为深化两国的地方合作提供良好的氛围和交流平台。同时，要引导对俄合作中方企业加强合作团队的建设，注重本地化人才的培养。目前，俄罗斯各地对了解中国发展信息的需求很强烈，我们要把握好这一时机，通过各种形式的文化交流活动和信息产品的交换，加深两国地方民众的相互了解，拉近民心的距离，从而为两国的地方务实合作奠定坚实的人文基础。

　　第三，建立对俄合作的综合性人才和干部培养机制。除了加大对俄语综合性人才的培养，还要加强对俄罗斯展开合作项目的高级管理层干部队伍的培训。具体可通过与高校或干部管理学院合作，以再教育培训或举办小型高级研修班的方式，邀请国内俄罗斯问题专家和俄罗斯中国问题专家，从不同的视角有针对性地对这些已经展开或即将展开对俄合作项目的高级管理层，以及提供相应配套服务的政府公务员进行俄罗斯相关国情、法律法规、标准体系、市场准入、民风民俗、风险评估等与企业走出去息息相关的环节展开授课、咨询，并进行深入的研讨，相互汲取经验和教训，同时加强对中俄关系、国际形势、政策变化等方面的了解，便于在进行相关问题决策时，避免因缺少对俄罗斯全面客观的了解而错过合作的机会。此外，还应加强与俄罗斯有关的干部管理和行政管理学校的联系，加大在公务员、企业家之间的相互培训，关键是项目统筹和课程设置，以及有序管理。在向对方介绍中国国情时，要充分利用俄罗斯汉学家的语言和专业优势，以及长期在华工作具有一定经验的外交官和企业家，通过他们自身对中国的认识来介绍一些情况，再结合实地考察与经验交流，将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四，充分发挥金融机构和中俄投资基金的作用，进一步完善中俄地方务实合作中的金融服务，加大对优质民营企业的资金扶持力度。此外，还要继续深入研究西方对俄实施金融制裁后，中俄企业间在往来资金方面遇到的阻碍，最大程度帮助在俄经营企业解决回款和结汇困难等实际问题。

　　第五，在重点投资领域要进一步加强与俄罗斯地方政府及中央政府的协调沟通，从法律制度、准入条件、行政归属、审批流程等各个方面进行充分调研和论证，避免做出不准确的投资决策，从而给企业带来不必要的损失。此外，要尽快与俄方共同协商和制定适于中俄地方投资合作的风险评估标准，同时利用金融创新产品带动重点领域的产业合作，实现投资方式的多样化以及投资主体的多元化。

　　第六，要深入研究如何进一步整合中俄地区合作相关的资讯信息，搭建地区合作的公共信息服务平台，建立统一的项目信息库。同时，继续完善专家咨询服务体系，力争为展开中俄地方合作的企业提供有效的智力支持和便捷的商务咨询服务，特别是对法律、税务、营商环境、投资政策等要积极展开全面系统的对比研究，为企业在俄罗斯从事相关的经济活动提出有针对性的建议和意见。

　　第七，适时加大对优质民营企业的资金扶持力度，鼓励民营大中型企业积极参与俄罗斯各个地方的基础设施现代化建设。在以基础设施项目带动大型机电设备出口的同时，积极引导企业树立中国品牌走出去的国际市场意识，与当地经销商合作做好设备的售后服务，树立中国品牌的良好形象。同时，与俄方有关机构加强合作，做好国家标准的对接，共同强化市场监管，提升出口产品的品质，进一步优化出口产品的结构。

　　第八，抓住俄罗斯电子商务的高速增长期，依托贸易的创新理念，突破传统贸易模式，强化贸易服务平台，并不断完善跨境物流体系的建设，做好线上与线下贸易的有效结合，提升高附加值产品的比重，从而优化两国的贸易结构。可借助俄罗斯远东大开发的契机，优化在俄罗斯的跨境电商发展的整体布局，同时密切关注相关政策的变化，提前做好风险应对。

　　第九，伴随着中美贸易摩擦的升级，中俄在农业领域的合作大有可为，处在合作黄金期。未来，要积极加强与俄罗斯地方政府的沟通与协调，共同探索具有普遍可操作性的“资源+资本+平台+市场”农业开发合作模式，加快“互联网+农业合作园区”模式的推广，尽快建立和完善境外农业投资保险制度与农产品质量安全追溯管理体系，并及早制定出可行的降低粮食回运成本的政策措施。此外，还应以东三省为龙头，加快对俄农业科技合作的步伐，实现中俄地区农业合作的战略升级。

　　总之，双方要努力夯实“国家地方合作交流年”所取得的成果，借助2020年、2021年互办“中俄科技创新年”的契机，将中俄地方合作水平推向新的发展阶段。今后，两国除了注重加强地方人文交流合作外，还要将农业合作、金融合作和高科技创新合作列为重点方向，充分利用好中国东北与俄罗斯远东毗邻地区的地方合作机制、长江中上游地区和伏尔加沿岸联邦区，以及中俄省州友好城市的地方合作机制，共同推动两国的地方务实合作结出更多硕果，助力完成两国领导人提出的经济合作战略目标。

注释

[1] 《Путин запустил в ДФО инвестиционный рывок》，25 февраля 2020 г，https://primpress.ru/article/50655．

[2] 《Китайские ученные исследуют режим ТОР и Свободного порта Владивостока》，30октября2018г．，https://erdc.ru/news/kitayskie-uchenye-issleduyut-rezhimy-tor-i-svobodnogo-porta-vladivostok/．

[3] 苏诗钰：《中俄将设立地区合作发展投资基金总规模1000亿元》，《证券日报》2017年5月18日。

[4] 汪洋：《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人民日报》2017年11月10日。

[5] 《2016年我国对外投资增长超四成》，新华社2017年1月16日，引自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站，http://www.gov.cn/shuju/2017-01/16/content_5160377.htm.

[6] “商务部等部门联合发布《2018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商务部对外投资和经济合作司，2019年9月16日，http：//hzs.mofcom.gov.cn/article/aa/201909/20190902899156.shtml．

[7] 《中俄金融联盟：系紧金融纽带架起中俄“金桥”》，中央广电总台国际在线，2019年9月25日，http://hlj.cri.cn/20190829/7a001e3c-4431-25cf-332e-10d6bde98ed5.html

[8] 郭晓琼：《中俄经贸合作：2017年的新进展》，载《俄罗斯发展报告（2018）》，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6月，第272-274页。

[9]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国家外汇管理局《2018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2019年11月，第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