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咬牙”禁止进口俄罗斯煤炭 终结对俄能源依赖短期内挑战重重

欧盟最终还是对俄罗斯煤炭下手。

当地时间4月7日，欧盟各国同意对俄罗斯实施煤炭禁运，并给予120天的逐步淘汰期，比最初提议的时间晚了一个月，从而让欧盟成员国有时间寻找替代供应来源。此外，日本也在酝酿俄罗斯煤炭禁令，不过日本2021年进口的煤炭中仅有11%来自俄罗斯，禁运俄罗斯煤炭的难度比欧洲要小得多。

需要注意的是，在煤炭、石油、天然气“三大件”中，煤炭无疑是最容易下手的，欧盟对俄罗斯煤炭年进口额约40亿欧元，这与去年从俄罗斯进口的1000亿欧元石油和天然气相比微不足道。

相对于煤炭，目前欧盟内部未能就禁运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达成一致。欧盟与俄罗斯之间最大规模的贸易往来是石油和天然气，这对欧洲经济极为重要，禁运油气对于欧盟而言无疑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当地时间4月7日，欧盟各国同意对俄罗斯实施煤炭禁运，并给予120天的逐步淘汰期。-人民视觉

在能源转型的大环境下，煤炭在欧盟能源消费中的比重已经越来越低，但仍未达到“说断就断”的时刻。根据欧盟官方数据，欧盟约45%的煤炭进口、45%的天然气进口以及25%的石油进口都依赖俄罗斯。

眼下最急迫的问题是，欧盟想要找到俄罗斯煤炭的替代来源并不容易。煤炭出口大国澳大利亚和印尼已经达到了生产极限，南非也受限于物流问题，全球抢购热潮预计将使煤炭价格继续上涨。

澳洲联邦银行分析师Vivek Dhar指出，动力煤及炼焦煤市场的备用产能非常有限，对于经合组织国家来说，要取代从俄罗斯进口的煤炭将非常具有挑战性。

例如，南非煤企Exxaro Resources就坦言，许多欧洲国家希望签署供应合同，但公司目前产量已经全数被订购，而且南非铁路网络问题也影响到矿商，无法增加煤炭出口来满足欧洲的需求。

此外，在欧盟批准针对俄罗斯煤炭的禁令后，美国最大的两家煤炭生产商Peabody Energy和Arch Resources在美股的涨幅均超过5%，不过实际上这两家公司也很难显著增加出货量。两家公司大部分产能已经通过长期合同出售，而劳动力短缺和运输瓶颈也使他们难以提高产量。

不过好在欧洲距离下一个冬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德国煤炭进口商组织VDKi 6日表示，德国应该能在冬季需求高峰来临之前找到俄罗斯煤炭的替代品，但会出现技术问题，成本也会增加。

值得注意的是，在禁运俄罗斯煤炭前夕，欧盟开启了疯狂“囤货”模式。船运经纪商Braemar ACM根据船舶追踪数据分析发现，欧洲国家3月总计进口了710万吨动力煤，同比增长40.5%，创下2019年3月以来的最高水平。

欧盟从俄罗斯以及其他国家的进口量均大幅增加，3月份欧盟进口了350万吨俄罗斯动力煤，创下2020年10月以来最高纪录；3月从哥伦比亚进口动力煤130万吨，同比增长47.3%；3月从美国进口80.9万吨煤炭，同比增长30.3%。欧盟3月还从南非进口了28.7万吨煤炭，而去年同期这一数字为零。欧洲买家也重燃对澳大利亚煤炭的兴趣，今年第一季度向澳大利亚采购的动力煤总量为53.7万吨，而2021年同期也是零。

尽管欧盟咬咬牙还可以禁运俄罗斯煤炭，但想要对石油和天然气下手难度无疑更大。3月21日，欧盟成员国在比利时布鲁塞尔举行外长会议，讨论禁止进口俄罗斯石油，但最终未能就对俄实施石油禁运达成共识。半个多月过去后，这一问题依旧没有进展。

欧盟对俄能源禁运目前尚未影响到更重要的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在德国政府看来，制裁俄罗斯石油或天然气对欧盟经济的损害要甚于对俄罗斯的影响。

德国总理朔尔茨6日坦言，德国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不可能立刻摆脱依赖。德国财政部长林德纳也表示，虽然德国希望能够尽快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但这将对德国社会和经济稳定造成威胁。

简基金资深研究员张竹然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欧洲整体上长期处于左派执政党的领导下，重视能源转型，一些国家关停了包括核电站在内的大量电力项目，转而增加在绿色能源项目上的投入，能源短缺的欧洲严重依赖俄罗斯等国能源进口。这种局势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要想短期改变其实困难重重。

俄罗斯方面也警告称，如果欧盟对俄罗斯石油禁运，将对全球能源市场产生深远影响，会打击到所有国家，而欧盟将会首当其冲。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警告称：“这个决定会影响到世界上所有人。美国人不会损失太多，起码会比欧洲人感觉要好得多，而欧洲人的日子会很难过。”

对于欧洲而言，在煤炭、石油、天然气“三大件”中，最难以禁运的非天然气莫属。

与煤炭、原油相比，天然气更像是一个地区性市场，大部分在区域内通过管道输送，因此欧洲使用的俄罗斯管道天然气很难被轻易取代。此外，数量有限的天然气以液化天然气的形式运往全球，但大多数都是长期合同，只有一小部分液化天然气在现货市场上出售。

卡塔尔能源部长Saad al-Kaabi坦言，如果国际紧张局势持续导致天然气供应中断，卡塔尔或任何其他国家都没有能力用液化天然气取代俄罗斯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

需要注意的是，美国和欧盟3月25日宣布，美国将在今年向欧盟额外提供15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至少在2030年前额外提供约50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帮助欧盟摆脱对俄罗斯能源供应的依赖。

但美国其实也无法解决当下欧洲最担心的天然气供应问题。国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赵伟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与俄罗斯对欧盟超过15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出口量相比，美国新增的150亿立方米供应量对于解决欧盟能源困境无疑是“杯水车薪”。

此外，美国自身能否顺利增产也是个问题。赵伟表示，尽然这两年油气价格总体一路上涨，但美国油气企业的资本开支意愿持续低迷，导致天然气钻井量缓慢增加，未来增产力度存在极大不确定性。这意味着欧盟实际上更可能是与亚太地区竞争存量进口份额，或将进一步推升价格。此外，全球液化天然气运力趋于饱和、增量有限，叠加欧盟配套泊位欠缺，美国液化天然气注定难解欧洲年内能源之殇。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尽管波兰、波罗的海国家等一些国家呼吁欧盟停止进口俄罗斯天然气，但却遭到了德国、匈牙利、奥地利等国的反对。德国政府公开警告称，如果德国的工业和家庭必须弃用俄罗斯天然气，那么作为欧洲最大经济体的德国将面临大规模失业和贫困。

而对于俄罗斯“卢布购气”的要求，欧盟内部目前也出现了分裂。欧盟此前一直在寻求统一战线，反对接受俄罗斯的卢布结算令，但匈牙利外交部长西雅尔多·彼得4月6日表示，匈牙利正在研究用卢布购买俄罗斯天然气的办法，欧盟没有发言权。

此外，斯洛伐克经济部长苏利克表示，斯洛伐克约86%天然气需求依赖俄罗斯，天然气不能断供，若有必要斯洛伐克会以卢布购买天然气。奥地利外长沙伦伯格也警告称，欧盟一旦禁止进口俄罗斯天然气，最终被打击的将是欧盟国家。目前奥地利80%的天然气进口来自俄罗斯，这一比例比西欧其他国家都高。

不过从长期来看，欧洲势必要逐步减少对俄能源依赖。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6日表示，欧盟继续为全面禁购俄罗斯能源做准备，“迟早需要”对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实施禁运。根据欧盟3月8日公布的计划，今年会将其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减少三分之二，并在2027年之前结束所有俄罗斯化石燃料的进口。

欧洲终结对俄能源依赖短期内挑战重重，但从长期来看，巨大的政治意愿和市场力量将重新绘制全球能源供应版图，美国会将更多的液化天然气运过大西洋，而俄罗斯的油气也需要跨越千山万水去寻找新的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