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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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黎荔

《诗经》里说：“美女为媛”

“名媛”除了表明女子的美丽之外，还要求她们出身名门、教养良好，而且不能藏在深闺。时下一说到名媛或者大小姐，大家眼前就会出现一幅时尚杂志标榜的上层女子，更多的是各路明星加有钱丈夫或父亲及名牌堆身，充斥着土豪的奢华。但在中国历史长河上，曾有一片绮丽天空，她叫做“民国”。那段岁月滋养着一些真正的名媛大小姐们。但到现代名媛，已不太强调出身，而更彰显后天的修炼。

西安交大品牌名媛计划项目正在进行公开招生宣传，与我们人文学院高培中心合作的中国旗袍会竹韵会负责人许竹儿会长，今早却发来短信，表示她们在推广“名媛计划”时遇到了一些误解，有一些风言风语甚至污言秽语，希望我能从文化的角度来厘清一下，何谓名媛？我也知道，有时候名媛一词泛指拥有一定名气的网红，正如小姐、同志、农民、教授、专家等一系列被污染的名词一样，“名媛”这个美好的词汇也正被滥用和误用。

名媛之称谓源自古代，但主要在20世纪30年代开始流行，一般是指出身名门，有才有貌，又经常出入高端社交场合的女性，她们对社会有突出的贡献，有时尚和文化趣味引领意义，热衷慈善，具有爱心。女作家程乃姗曾说：“称为‘名媛’，绝对讲究阶级讲究出身。她们既有血统纯真的族谱，更有全面的后天中西文化调理：她们都持有著名女子学校的文凭，家庭的名师中既有前朝的遗老遗少举人学士，也有举止优雅的英国或俄国没落贵族的夫人；她们讲英文，又读诗词；学跳舞钢琴，又习京昆山水画；她们动可以飞车骑马打网球玩女子棒球甚至开飞机……，静可以舞文弄墨弹琴练瑜伽……”程乃珊所言的“名媛”无疑是指传统贵族的名媛——她们首先必须是出身豪门望族，然后得到过良好的教育，之后过着灯红酒绿的上流社会顶层生活，这就好似英国的贵族阶层形成的贵族圈，他们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圈子，非贵者入内，即使身价巨万，在贵族的田园里也是低人一等的。

但现代中国不同于英国庄园，它是海纳百川的，它是任何成功者的乐园，而不是皇家园林，因而，一些出身底层的人后来也无疑成为真正的名媛，如阮玲玉、胡蝶、周璇、孟小冬等，她们都不是贵族出身，而是凭借自身的天赋、能力赢得璀璨的光环。美的标准，各个各时代不同，相同的是：性情、气质、心灵、思想、行动，亦透过外表，散发光辉。相由心生，价值观，才真正决定着女人的相貌。回首20世纪中国记忆中那些动人的时代名媛，如民国的风情无限、50年代的纯真大方、80年代的前卫和精神性，都不难发现这样一个历史现象：新女性的最为魅力非凡的涌现，总是跟一个荡气回肠的时代及优秀的男性精英紧密相伴。

名媛是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服，买过什么珠宝，因为她没有自卑感。有教养的淑女不会风头太盛或表现得太着痕迹，《傲慢与偏见》里令母亲头痛的没有姿色的小女儿们，在街上扔手绢吸引军官注意，或者抱着大部头的哲学书装点内涵，轻浮或古板，都沦为他人笑柄。淑女的标准版是《乱世佳人》里的梅兰妮，举止娴雅，处事沉静，总是恰到好处。

做到名媛也许很难，从严格的血统论上，她需要有名门望族的高贵出身，但在民主与公平观念成为普世价值的当代，早已淡去了阶层等级这些砝码，除了终生追求文化教养和灵魂雕塑，像一位真正的淑女那样，只需要做到简单二点，也许生活展现给一位女性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而这二点，只要愿意，真的非常容易做到：第一是微笑，第二是体态。一个微笑的女人常常令人如沐春风，一个体态美好的女人也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交大人文学院高培中心，希望携手中国旗袍会竹韵会，塑造一批内在兼修、内在优秀、外在完美的真名媛，如果不学无术、缺乏爱心，再美只怕也敌不过岁月的摧残。台湾著名作家林清玄在《生命的化妆》一书中说女人化妆有三层，其中第二层的化妆是改变本质，多读书、多欣赏艺术作品、多思考，可以让女人对生活保持乐观的心态。因为独特的气质与修养才是女人永远美丽的根本所在。美貌是会随岁月的流逝而消逝的，智慈却是永存的。当女人读书时，会让女人的眼睛里层次丰富，色彩缤纷。聪明机智的头脑和学而不倦的热情才是女人美丽的源泉。现代名媛不在于出身，而在于她是否在寻找更美好的自己的道路上，矢志不渝地继续向前。她们的美，并非只是与生俱来这么简单，还在于，她们对修养的不断求索和努力。女人30岁前的相貌是天生的，30岁后的相貌是后天培养的。这种培养就是气质，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美和有趣都重要，一个女人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她丰富的内心世界和从中表达出来的优雅气质。

正如《上海生死劫》作者，旧上海的一代名媛郑念，她出身不凡，生而优雅，受过良好的教育，容貌气质出众，自食其力，撑起一个高雅而温馨的家。在解放后的上海，郑念一家依然保持着“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住有9个房间、4间浴室的花园洋房；有佣人、保姆和厨师；在香港的汇丰银行有存款；穿旗袍而不是解放服……她能够维持如此高格调的生活，靠的是自己努力工作带来的经济实力。1957年郑念的丈夫去世后，她被聘为亚细亚石油公司的总经理顾问，代他们解决一些在那个时代资方经常会遇到的一些棘手的麻烦及种种困难，周旋于公司、政府和工会之间。文化大革命中，面对抄家乱象，她依然冷静并优雅着。兵荒马乱的情况下，郑念依然冒着被殴打的危险，用“可以去香港拍卖为国家赚外汇”的理由说服他们不要“破四旧”打碎珍贵的古董。在她的努力之下，家传的明代的德化窑名家雕刻观音像、大青花瓷盆、顺德蓝白花瓶、苹果绿（翡翠制）永清花瓶、雕有荷花的宋朝瓷鼎等数十件珍品才得以保存完好，后来她离开中国移居美国前，全部捐献给国家。“打砸抢”的一夜，郑念面对红卫兵，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吩咐厨师为其准备早餐。她坐在厨房里的桌子边，吃着配牛油和果酱的吐司，淡定地呷着咖啡，甚至还有心思告诉红卫兵小姑娘咖啡是什么。再后来，郑念被诬陷为特务，被迫入狱，关在单人间的牢房受尽折磨。在如此绝望的逆境中，她没有屈服和妥协，依然保持着自尊和最后的优雅气度。最终郑念平反出狱，没有“揭发”任何人，没有承认任何莫须有的罪名，从未放声嚎哭过，从未向看守祈求过。不因富贵而丧失同情心，不因绝境而自暴自弃，这才是堂堂正正的一代名媛。

蔡康永描写他的母亲，是个标准的上海名媛：每天12点起床洗头，做头；旗袍穿得窄紧；心情好的时候，自己画纸样设计衣服；薄纱的睡衣领口，配了皮草；家里穿的拖鞋，夹了孔雀毛。蔡康永像看客一般，望着自己的母亲靠在墙边抽烟，眼光飘忽阳台外——他用了一个词：艳丽。处处透着长年优渥生活淬出来的精雅韵致，真是做足了一辈子的美人。

名媛是爱惜自己、怜惜世人的女子，爱好多姿多彩，把一切打理得清清爽爽。明白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趣味和欢乐，都要秉持爱心。知道人生处处凶险，时时拎得清，方能走得远。恰到好处的感性和理性，对于女人，这才是难能可贵的两全。做名媛，绝对要远离任何不得体的绯闻和事变，丰厚的物质、高尚的社交、体面的婚姻、出色的孩子、拿得出手的才艺，每一样都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护。要糅合了女子的智慧，得体地把生活包裹成一颗绚丽的糖。

一位真正的贵族不在他生来就是个贵族，而在他直到去世仍保持着贵族的风采和尊严。所以，一位真名媛，也不在于她是不是有一个有钱的爹或丈夫，而是骨子里始终不变的优雅，不在于她是否年轻貌美，而在于她岁月沉香、不惧年华的从容。优秀的出身、良好的教养、出众的外貌，全都具备，当然够格称为“名媛”。但这些只是基础，真正令一个人闪光的，是后面折射出的种种优秀品质和骨子里的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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