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合成牛胰岛素50周年的启示：让年轻人出头 保证5/6的时间用于科研 [中青在线 2015/09/18]

人工合成牛胰岛素50周年的启示：

让年轻人出头 保证5/6的时间用于科研

　　中青在线上海9月17日电（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邱晨辉）　2015年9月17日，我国科学家人工全合成结晶牛胰岛素整整满50周年，这是世界上第一次人工合成与天然胰岛素分子相同化学结构并具有完整生物活性的蛋白质，标志着人类在揭示生命本质的征途上实现了里程碑式的飞跃，并被誉为我国“前沿研究的典范”。这天，在这项成果的诞生地——中科院上海生科院一栋上世纪30年代的大楼里，举行五十周年邮票首发仪式，以表纪念。

　　此前一天，在中科院上海生科院生化与细胞所，包括陈常庆、叶蕴华、汤卡罗等在内的多位这项成果的参与者相聚一堂，共同回忆50年前的那段岁月。这项工作由中科院生化所、北京大学和中科院有机所协作完成，做出成果后，不同单位之间的科研人员各奔东西，有些人有近半个世纪没再相见。北京大学教授汤卡罗见到中科院生化所研究员陈常庆时，“差点没认出来”，毕竟，如今已经迈入耄耋之年的他们，在50年前，还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科学工作者。

　　进入到合成牛胰岛素的科研团队时，陈常庆大学毕业一年，仅24岁，汤卡罗则刚刚读大三，21岁，叶蕴华则是整个团队里最年轻的北京大学助理教授。彼时，不管是整个国家的科研底子，还是团队的实验条件，都不尽如人意，但在这些科学家的回忆里，不管是老前辈科学家的个人精神、青年科学家的奋斗，还是不同单位之间的团队合作，都是这次成果能够最终做出来的重要因素。

　　叶蕴华至今记得，当年参加这项研究任务的，“大多是年轻人，热情非常高”。她专门为此撰写一篇文章来纪念“当时的火热程度”，其中就提到这样一个细节：我们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整天泡在实验室做实验或到图书室查阅文献。当时没有奖金和加班费，谁都没计较，“我们北大几人的月工资分别为62元或56元，在北大工作时没有保健费，但是在上海有机所，每月有了3元多的保健费，大家就很满足了”。

　　在叶蕴华看来，一些老科学家前辈的严谨态度，也对整个团队影响巨大。她说，一些元素分析数据的理论值，虽然事先都经过她们年轻科研工作者的仔细计算，但在结果出来后，时任上海有机所所长的汪猷先生还要亲自再用计算尺复审她们的计算是否有误，“老先生的认真，让我们知道什么是严谨的做学问。”

　　更为重要的是，当时一些老科学家高风亮节的精神，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整个团队，也给了年轻科学家崭露头角的机会。叶蕴华记得，包括时任上海生化所所长王应睐、副所长曹天钦和沈昭文等在内的先生，自始至终给予了年轻科研人员大力的支持和帮助，在关键时刻为他们出主意，但在最后发表的文章里，却看不到他们的名字。

　　这一点，中科院上海生科院生化与细胞所所长刘小龙也感触颇深，他说，“包括项目协作组组长王应睐先生，项目负责人曹天钦先生，拆合工作负责人邹承鲁先生，他们在项目实施过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他们却没有署名，面对名利，老一辈科学家讲的是奉献，追求的是事业。这种境界与风范不正是当代社会需要大力继承和弘扬的时代精神吗？”

　　事实上，根据中国青年报记者的了解，在1965年《中国科学》杂志上发表的全合成的文章中，仅署名21人，叶蕴华说，有很多人都曾参加过一些胰岛素A链或B链中片段的合成，但最后的文章上，并没有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功不可没的无名英雄”。

　　在当天的首发仪式上，中科院原党组副书记郭传杰在致辞中就提到，今天在这里纪念，不是陶醉于过去，而是为了更好的对照今天，面向明天，从科研体制机制入手，营造不浮躁的科研环境，让科研人员能够做出真正的科研成果来。他说，“相比半个世纪前，我们今天的科研条件不知好了多少倍，科研经费不知多了多少倍，但真正像牛胰岛素这样的重大成果却鲜有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

　　事实上，我们如今所诟病的科研时间不够、科研团队掣肘等问题，在牛胰岛素这个成果的产出过程中，都能看到一些相应的“正面启示”。正如中科院上海分院原副院长张申碚所回忆的，当时，不管是研究员还是见习员，都平等相处，互相帮助，所做的工作得到大家的尊重。对年轻人，也给足了空间，“人工合成胰岛素工作为组里的青年人创造了良好的学习机会，每一次的学术交流活动和每一次的工作讨论会都是学习的课堂”。

　　更为重要的是，张申碚记得，在人工合成胰岛素工作进行的6年又9个月的岁月里，中央的政策为这一成果的实现起了保证作用，如执行“科学十四条”，保证5/6的时间用于科研，尊重知识分子，让科学家有职有权等，为科学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此外，不同单位之间的合作，免不了有些磕磕碰碰，但在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研究员陆德培的印象中，当时，北大化学系与上海生化所协作关系非常密切，学术交流频繁，生化所每月都有1到2次的书面通报，而这些交流则是“十分融洽的”。

　　他记得，1964年后，汪猷先生还把两家科研团队专门叫在一起说，北大小组与有机所合成组融为一体，不再分彼此。陆德培记得，虽然在一些具体的研究想法上，大家还是会有争论，但彼此十分融洽，哪里可能存在问题，大家一起研究，动手解决。这一点叶蕴华也有感触，她说，“事实证明，依靠精锐团队间的合作，是一条成功之道。”

　　中青在线  2015年9月17日 边采访边报道

　　作者：邱晨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