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忧伤

整理抽屉。一纸折叠困倦。酣眠。抽出，轻捏微润，有微尘淡开。恍若有唏嘘的声音传出。纸上一句：不该。不该题一帘春梦。春梦了无痕。

　　一语不发。轻易就被自己的字迹打动。纸张微黄。想必年代久远了。时间深处。若干花事早在有雨未能抵达的小镇，尘埃落定。一段小曲，一个字句，拂尘后得以还原，尘封的心事，在一句诗里无疑更加愁人。想像中尘世的静寂与安稳，像冉冉上升的炊烟，有风咋起，慢慢散开。

　　春天，藏得很深。在我还没能抵达的地方，春的气息，只是一个开始。一些无法言语的情愫萦绕心间，眼看快要结出花蕾，却又隐去。心自然是醉的，看那一片油菜花黄，缠了阳光，恍恍然的把香甜送到眼前，酿成蜜，于是那些樱红柳绿，莺歌燕舞，都在氤氲的绿色氛围里，有了欢乐的籍口，有了迷醉的理由。

　　开始前行，跟着一只衔着花蕾的蜻蜓寻觅了好久好久。终在一片饱含的水墨画里停下脚步。在那萌动的季节，彼此牵手，看一页书中长出大片大片的青草，清澈，碧绿。也有各色的小花舒展着顽皮的动姿，看柳枝温柔的卷舒，看一条缓缓的河延伸时间深处。时间两岸，竹绿清水自流。一枝桃红，挑开那些被竹掩蔽的春光，烟波浮动。风，竹叶间穿过，闻听你的声音，截住一汪水流，你盈盈的笑，淡香浸出。恍惚间，你像一朵莲，水中云层里浮动。

　　我们，像两尾鱼，顺阳光游入深水处。幽静而幸福。

　　隔一个素净的夏。习惯信手涂鸦。所有春天的花都定格在一片云里，遂愿的飘摇。劈开春光弥漫的空气，阳光斜过屋顶，落下一片晕黄。一些闪闪的阳光星子，落在枝叶上，落在石头边，还落在你眉目间，像一些精灵。而你，头枕双膝，随意用手拈来一枚栀子，浅浅的笑，旁边的栀子花蕾，也跟着笑。就这样，那个春天的梦，蕴藏着香息，酣酣睡去。这是你送我的照片。于是我写上：一帘春梦。

        那时，海棠在天空燃烧。

        那时，我不知道“春梦了无痕”之说。

        后来。我发现你丢了。就像我发现，一棵自小种的树，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一湾未干水痕，映影一株滴水的树，很美，从未曾留意的此景画卷，在两两相望的春天深处，远了。我站树底，看几枚飘下的叶低着头，若干心事般。水迹顺叶脉流下，搁浅的光阴，以幽深的距离醒来，成雨。滴在水面，溅起一朵小小的白花。落了眼，便是水流花逝无觅处的境，带着忧伤。

　　隔了时间。你是你。我是我。这一场幽深的距离，足以遮断红尘无数。

　　时间过去了许多年，似乎已被忘记。梦中，一直有个春天还在湿润。也许，一个隐隐生痛的秘密，只是一个空空的壳。生命悄悄地，在我面前划开一道深邃的道。念也好，痛也好，就那样从此失去。

          再忆，依旧竹绿水清 ，桃红依旧。只是那人儿，天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