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海军P1Y“银河”轰炸机史话

前言

      在日本帝国海军（IJN）的装备序列中，陆基轰炸机一直是重要组成部分。在侵华战争、太平洋战争中，陆基轰炸机均扮演了对地轰炸主力角色。其中三零G3M九六陆攻曾经广泛参与对中国大陆、中南半岛、马来亚、菲律宾等地的远程轰炸任务，三菱G4M一式陆攻更是广为人知的远航程陆基轰炸机，它们构成了海军陆基航空兵轰炸机的绝对主力。

      纵观日本海军在太平洋战争前夕的陆基轰炸机发展思路，其对航程的追求可谓极致。九六陆攻最大转场航程达到了的4400km，一式陆攻最大转场航程更是达到了5040km。另一方面，海军要求陆攻能够执行对海、对陆攻击，既能执行远程对地轰炸，又能对舰艇发动鱼雷攻击。受限于自身的工业短板和发动机限制，这类陆攻往往有优秀的航程和机动性，却在运载力、防护上有着致命弱点。这些鲜明的特征伴随着几乎三代海军陆攻，在我们的主角“银河”上也有深深烙印。

“银河”的诞生

研制背景

      昭和14年（1939）年末，随着一式陆攻项目进入尾声，日本海军开始着手开发新一代陆基轰炸机。考虑到未来在太平洋方面的用兵需求，海军希望拥有一款结合九六式、一式陆攻远航程、多用途的特点，同时具备对舰艇高效打击的俯冲轰炸能力的陆基轰炸机。与此同时，海军也着手开发九九舰爆的继任者、适应复杂战场环境的新型舰载俯冲轰炸机。

       在规划新型轰炸机的过程中，海军结合了在中国战场上使用九六陆攻的经验。在对中国大陆的轰炸任务中，九六陆攻虽然“手”足够长，却经常遭遇中国空军悍不畏死的拦截，其防护力极为低下、速度也慢，经常蒙受损失，海军由此对新型陆攻的速度性能提出高要求；另一方面，德国Ju-88A双发俯冲轰炸机的装备带给日本军方深刻印象。于是在昭和15年（1940）年，海军“十五试双发陆上爆击机”项目设立，结合既定的陆攻性能指标，同时结合Ju-88A的设计思想，海军指派其直属的航空技术厂（以下简称空技厂）负责设计开发工作。

设计开发

      负责“十五试陆上爆击机”设计的单位是海军航空技术厂，简称空技厂。它不同于三菱、中岛这些创设于社会的株式会社，空技厂是海军的辖属部门，所属人员均隶属军队体制。在山本五十六的主导下，1939年4月，海军内部的航空研究部、横须贺海军工厂航空实验部/航空发动机实验部合并为航空技术厂，并接受横须贺镇守府管辖。空技厂同时承担海军飞机的设计、生产、试飞、修理等工作。1940年负责该项目总设计任务的有山名正夫技术中佐、三木忠直技术少佐。前者也是“彗星”轰炸机的总设计师，后者则在战时开发过“樱花”特攻机。

首先具备和一式陆攻相同的续航能力（最大转场航程约5500km）；

飞行速度与零式舰载战斗机持平；

可以对海雷击、对地水平轰炸，也可以对海对地俯冲轰炸；

挂载一颗鱼雷/800kg炸弹是起飞距离不大于600m。

俯冲轰炸最高速度648.2km/h。

      这些指标与我们之前介绍的“流星”相似，都强调俯冲轰炸与对海雷击双重能力。在日本海军的命名习惯中，俯冲轰炸机被称为“爆击机”，水平轰炸机/鱼雷轰炸机被称为“攻击机”；陆基水平轰炸机/鱼雷轰炸机代号为G，陆基俯冲轰炸机代号为P。“十五试陆上爆击机”使用陆基俯冲轰炸机的代号P，却兼有陆攻的雷击能力，这与“流星”也有相似之处。在海军军机项目代号中，第二个英文字母则表示生产厂商罗马音首字母，如M代表三菱，N代表中岛，而空技厂属横须贺镇守府，便以横须贺（Yokosuka）首字母Y代替，于是“十五试陆上爆击机”项目最终以P1Y作为正式项目代号。

      P1Y在设计过程中，为了达到高速和减重要求，设计团队首先对机组乘员进行精简：将一式陆攻标配的七人乘员减到了三人乘组，只保留飞行员、侦察员、通讯员。乘员大幅减少，使得P1Y尺寸比一式陆攻小得多，被弹面积也由此降低。

      P1Y机身下方开设内置弹舱，配备可折叠舱门。弹舱内最多可以挂载一颗800kg炸弹、或2颗500kg炸弹。其弹舱内还可挂载一颗九一式航空鱼雷，但必须拆除后油箱和前部弹舱门。P1Y的主翼采用类似“彗星”舰爆的布局，内侧主翼采用层流翼，外侧主翼采用半层流翼，在追求高速性能和失速性能中寻求平衡，其主翼为中单翼布置；机翼内置两段式减速板以适应俯冲轰炸任务。

      P1Y在试验机阶段使用中岛生产的誉一一型18缸气冷发动机。然而原型机使用的发动机性能不佳，故障频频，严重拖累了研制进度。量产型P1Y1使用誉一二型引擎，改善了高空性能，略微提升了引擎功率。原型机采用集合式排气管，而量产型使用推力式排气管，这一变化类似零战二一到五二型发动机排气管的变动。在大战后期生产的改装防空型P1Y2-S（试制极光）由于“誉”系列发动机产量不足，改用三菱制造的火星二五型发动机。

      P1Y原型机在机首侦察员座、飞行员后的通讯员座各设置一门7.7mm自卫机枪。在量产型P1Y1中改用两门20mm九九式一型机炮。一些批次的P1Y把后方的自卫机炮改成了13.2mm机枪。P1Y装备有自封油箱、防弹装甲、防弹玻璃以及油箱灭火装置以提升生存能力。其主翼外端内置二氧化碳填充装置，可以用于对油箱的灭火抑爆。在生存性上，P1Y比九六陆攻、一式陆攻有了长足进步。

“银河”的列装

装备部队

      1942年6月，P1Y原型机生产完成。原型机试飞结果令海军相当满意：其在5000m高空飞出了566.7km/h的极速，最大转场航程5371km，俯冲极速达到了703.8km/h，各项指标几乎都超过海军预定的目标。由此，“十五试陆上爆击机”研制成功，海军对其赞赏有加，并将其命名为“银河”。

      空技厂位于横须贺，其制造的预生产“银河”首先被当地的横须贺海军航空队试用。航空队在经历一系列的性能试验、实战训练后，“银河”终于能够进入前线服役。1943年8月，空技厂将“银河”的生产线交付中岛，同年11月，批量型P1Y1银河一一型开始量产。

“银河”战记

      然而中岛生产的P1Y1直到1944年10月才真正被前线航空队装备。最初装备P1Y1的是海军第521航空队。521航空队的“银河”参加了马里亚纳海战，但却在美军猛烈地防空炮火下损失殆尽。撤退休整后，521航空队又投入了台湾空战、九州空战、冲绳战役等。

      其他的前线陆基轰炸机队也开始陆续换装P1Y1。性能尚可的“银河”在战争末期也取得过一些战果。1944年10月的台湾海空战中，第762海军航空队的四机“银河”编队向美国海军CL-81克利夫兰级轻巡洋舰休斯顿号发起决死雷击。休斯顿号大小防空炮火猛烈地拦截来犯的四架“银河”，并一举击落其中三架，然而最后一架“银河”成功突破防空火力，其投掷的航空鱼雷命中休斯顿号动力舱段，休斯顿号顿时丧失动力。不过得益于船长和船员的奋力抢救，以及前来支援的CA-69波士顿号、CA-45威奇塔号的救护下，休斯顿号避免了沉没的悲剧并最终脱险。

      1945年3月，在日本第二次“丹作战”中，第五航空舰队下属的“梓”号特攻飞行队24架“银河”，在二式大艇的引导下，在上午9点25分从九州鹿屋基地起飞（中途有7架“银河”因故障而掉队返航）。在长途奔袭约2900km后，于傍晚7点向乌利希环礁附近的美国舰队发起特攻袭击。由于海上横生风暴，实际只有两架“银河”顺利抵达目标，其中福田幸悦大尉驾驶的“银河”撞入埃塞克斯级航母七号舰——CV-15兰道夫号的右舷舰尾，福田机上携带的800kg炸弹重创兰道夫号，所幸其飞机燃油耗尽，才没有造成更大伤亡。

奇袭“富兰克林”

      “银河”最具传奇色彩的战事则发生在九州冲航空战中。1945年3月19日清晨，埃塞克斯级五号舰——CV-13富兰克林号航母参与了美国海军对濑户内海的空袭任务。舰队准备放飞攻击编队时，却遭遇日军空袭。早上7时5分，汉考克号航母向富兰克林号警告，雷达发现一架双引擎飞机正向其逼近。然而富兰克林号上的观察哨始终没有捕捉到来袭飞机。三分钟后，一架“银河”突然冲破云层，在富兰克林号正前方直冲而下。弹舱中两颗250kg炸弹划破天际，正中富兰克林号。攻击得手后，这架“银河”旋即低空高速脱离，消失在美军的视野外。

       一枚250kg炸弹直接贯穿富兰克林号的前甲板，并在甲板下的机库爆炸。前部升降机被炸毁，前机库内的人员几乎全部阵亡。另一枚炸弹则击穿中后方的飞行甲板，这颗炸弹发生了跳弹，并将舰尾的升降机炸毁。此时的富兰克林号正在做起飞整备工作，飞行甲板和机库内堆放有许多弹药和燃油，聚集了大量人员。炸弹引爆了弹药和燃油，富兰克林号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大火还点燃了其防空炮弹药。约有60枚500磅炸弹被引爆，“小蒂姆”火箭弹点火后四处乱射，整舰右倾13度。拒美军统计，这架“银河”的俯冲轰炸直接间接造成至少724名舰员死亡，265人受伤。

      这架大破富兰克林的“银河”隶属于第762海军航空队，而这名单机突入美军舰队的飞行员却资料不详。这次行动或许是“银河”最闪耀的一次作战。

“银河”的改装

      1943年川西航空曾受海军命令，将“银河”改造成防空战斗机。当时海军的主力防空战斗机“月光”速度慢、高空性能太差，海军急需后继者。1943年7月，川西完成了P1Y1夜战型，后称试制极光战斗机的方案，并于1944年5月完成原型机的制造。由于“誉”系列发动机妥善率低下，川西改用三菱产的火星二五型发动机作为动力。试制极光战斗机使用2至4门20mm机炮组成的“斜乐曲”系统作为武器，也有的“极光”改用30mm机炮作为“斜乐曲”武器。这款防空战斗机代号P1Y1-S，可以搭载对地武器的型号被命名为P1Y2。

      有少数部队装备了防空型P1Y1-S，但是战果不明。第302海军航空队有记录使用夜战型P1Y1-S截击B-29,并声称击落，但未曾获得确认。夜战型P1Y1-S在机首观察员席位安装了H-6型对空电探，天线为八木天线。部分P1Y1-S将飞机前后方的99-1式机炮改成了13mm机枪。

      除了对空特化版的试制极光，有前线部队曾经把P1Y1“银河”的弹舱内装入多挺机炮和弹药，这些机炮可以向下斜射。第765海军航空队的“攻击401飞行队”就装备过三架对地扫射型“银河”。该部队曾经从台南起飞，低空扫射美国夺取的菲律宾机场，并声称“多架敌机起火烧毁”。将大量枪炮武器装在但舱内，并作为低空扫射武器的想法并非日本入独创，苏联人就曾把大量PPSH冲锋枪装在伊尔2的弹舱里扫射德军，但是日本彻底丧失制空制海权的情况下，这么做只能是白白送死。

结语

      P1Y“银河”是日本海军与太平洋战争中后期生产的雷击/轰炸通用轰炸机，是一式陆攻的直接继承者。它有出色的航程、优秀的飞行性能、可圈可点的防护，和够用的对海攻击能力，是日本双发俯冲攻击机和雷击机的集大成者。

     但残酷的现实彻底打破了日本海军的厚望。“银河”进入前线时，陆海军已经在太平洋方面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很难有稳定的陆上基地供其出击。当美国海军彻底击溃海军的战斗机队，并开始压制其前线基地时，“银河”就很难再派上用场了。而美国的VT引信防空炮弹问世时，更是敲响了“银河”在内的日本陆攻/陆爆的丧钟。

      同时，海军大量丧失优秀的飞行员、搭乘员，人员素质和飞机性能严重失调；后方工业被严重摧毁，“银河”无论是生产质量还是配件供应都成问题，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日本共生产了1100余架“银河”，战败投降时尚有182机幸存，且工厂里还有大量半成品，被军方自嘲为“国破‘银河’在”，真是既无奈又讽刺。

      从诞生时的信心与自豪，到战斗时的痛苦与煎熬，乃至昙花一现的傲人战果，“银河”留下了令世人难以忘却的印记。在装备史的星河中，“银河”一定是一颗颇为耀眼的明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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