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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塔库亚”x“纳撒尼尔”

*原著向衍生*强制* 单方面施虐  *非常规日常 * 3W字第一发

当木制的窗再一次被推开,那些凝结的冰片尽数滚落,噼里啪啦的声音算不上悦耳,伊塔库亚拿着工具认真的清扫一遍,他习惯性的扫去那些迸裂的碎片,日头若是出了,融化的水会将这里彻底冻上,渗透的丝丝冷气会让整个屋子都没有一丝暖意,即便壁炉还燃着柴火,依旧无济于事。

他不想那样,不想让母亲感到寒冷,母亲的手总是冷的没有血色,因为挣扎铁链的镣铐在掌心处磨出一片片的伤痕,他为了防止母亲再次将自己抓伤废了很多功夫,起初只是磨平了指甲,后来是缚住了双手,再之后……

太多……太多了…

起伏的山脉在黄昏中泛着光,婆娑的树影斑驳无息,飞雪沾染浅辉似上帝泣血般泯灭雪原的生息,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一片沉沉的白中。

看着窗外的景象,伊塔库亚不免有些叹气,这一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大,他讨厌这样的天气,这预示着今晚的风雪会凛冽的多,第二天起来的木制的窗就会结上一层冰,阳光透进来,没了棱角般温顺,却并不温暖……

而将其铲去,比想象中的要麻烦的多……

“母亲,今日也不是个好天气,但是家里没有柴火了,我打算进山砍点柴。”

喃喃自语没有回应,他离开窗前来到床边,低头拿过梳妆台上的木梳子小心的替着发呆的母亲梳着发,隐隐感受掌心干枯的发略显毛糙,艳丽的红似烈火在眼中燃烧,可是却没有一丝暖意,晦暗无光,黯淡的红……不像火。

像干枯的血渍……

他面无表情的想着,沉默的松了手,母亲没有回答,没有对话,甚至也……没有发疯,这样的安静在近日变多了,他想,也许是变好的预兆,也许吧……不能再坏了,他的母亲。

距离那天回来过了多久呢,是第七十四个日沉东升,他数着日子过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像是不知疲惫一般,所以今天也只会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墙上的冻肉数着也不够吃了,何况一直吃这种东西,母亲的身体也会吃不消,他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松鼠过冬留下的屯粮,不求多,够用就行,至于失去粮食的家伙会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母亲……我今天可能要出去久点。”

伊塔库亚面带笑意的开口,他整理好母亲的长发,将窗户重新关好,稻草编织成的长条堵住缝隙防止冷气渗透,他在离开前最后看了母亲一眼,曾经似暖阳般生机勃勃的人现在只余被摧残后憔悴的模样,凹陷的双颊下是凸起的颧骨,干瘪的唇上满是干裂的痕迹,那双眼睛没有聚焦,黯淡无光,不知道在看什么,但没有看向他。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熟练的在壁炉里添置好柴火,拿上出门的所需物品,关紧房门,拉好门栓,检查雪地上有无陌生的痕迹,像演练过百次般没有分毫生疏……

“呼……希望今天顺利点……”

呼出热气无声无息,鹰嘴锄贴着后背的背篓,所需东西并不多所以好准备,他一步步的朝着雪原深处走去,高跷的尖底不仅不留痕,其无声的踩踏连鸟兽也惊动不了,再好用不过了。

日暮前的晓光吹拂之下,注红的日已经临近关头,一望无际的雪原尽是安宁,散碎的碎金色在遥远不可及的地平线上平铺成一缕一缕的细线,无人到访之处寂静无声,伊塔库亚眺望着远方见过无数次的景色,到底是出来的晚了,竟已经到了日拂之时,但是夜晚……才是适合狩猎的好时候,希望不会有什么“猎物”不知趣的闯入领地,他好不容易才难得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要珍惜……

一路往北走,越靠近雪原深处越觉得阴冷,这里的空气湿度很高,但是因为常年下雪,雪地里的积雪已经快要没膝盖,这种环境不适合居住,所以,他才选择到这里来狩猎,合适的猎物只会在夜晚出没,他很放心,一路往北......一路往北。

雪原很深,一眼根本看不见尽头,伊塔库亚的视线渐渐变的朦胧,他抬起左臂遮挡住刺目的阳光,右腿迈着轻松的步伐继续朝前,不知走了多远,才看见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凉雪景,倒插着无数树木,雪沉甸甸的压下来,压弯了枝条,抬头只能在浅灰色的天际下看见光秃秃一片,倒是地上满是折断后的枝杈,不过这种被雪压断后的残枝零零散散不适合当柴火。

随手轻扶雪面后甩去手上的残雪,望着一地残枝落叶有些兴致缺缺,他要找足够干燥的树干,潮湿的树心会燃烧不起来,就是点燃了,浓烟也会呛的不行,这一桩桩都是血的教训,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他扶额有些无奈。用脚踢开雪层,微微冷风吹的眼睛酸涩,手不断的敲打着所过之处的树干,粗粝的质感透过麻布手套传不过来。

物色合适的树干已经花了有一会了,他感觉有些烦躁,却又无可奈何,一如既往的用脚猛踹面前高耸的树干,通过回声判断其干燥程度,老土但有效的办法,他仍然无法忘记当初为了学会这个而练习了好久踹木头,想想都感觉……啊…至少那之后踹木头发泄情绪成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反正……能达成目的就好。

“如果那些家伙总是这么自觉就好了。”

“这场雪还应该再大点,不过应该也快了,到时封山了出不去也进不来,那就没人能打扰母亲了……”

喃喃细语抵于唇齿间尽是对这场雪的期待,他将斧子重重的劈在挑选好的树木上,惊动的雪花扑朔而下,甩去发上沾染的雪渍,轻抿下唇有些咂舌,在暴雪来临前他还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想必没有多久了,多则几周,少则几日。

他只需要在这期间将手头的事做好,然后迎接难得的僻静就好……

背后的背篓里已经沉甸甸,好在长年背负重物对伊塔库亚来说这些事易如反掌,尤其是在母亲生病的这段时间,他需要学会更多,不过不曾有过一丝抱怨,他赖以生存的一切,这是只属于他的生活,他无比珍惜。

从被劈开的空荡树洞中掏出几颗松子,他掂量着背后的重量想来是差不多了,时间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不能让母亲一个人太久。

结厚的雪层被踩踏的声音,很细微,转过身继续朝前走时,他忽而停下脚步,在离树干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住,屏气凝神仔细聆听,那声音很微弱,但是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但好在他耳力极好,不多时,伊塔库亚便听出那声音的的来源处,想了想便沿着声音的来源靠了过去,也许是猎物,当然这猎物分两种。

他呼吸越发静了下来,直到隐匿在巨大的树影之后,那声音渐渐靠近,他捏紧手中的鹰嘴锄考虑等会是一击毙命好,还是慢慢宰杀,可惜时候不早了,不然他还想好好看看猎物垂死挣扎的表情……是多么狼狈。

“……啧,居然是个人…”

有些感叹在这时期还能见到其他活物,他烦躁的揉着眉心,继而放轻了脚步循声靠近,看那距离雪林不远处,那抹鲜艳的身影在其中徘徊,茫茫白皑中,他看不清那张脸……

只能看见那家伙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走,不熟练的步伐彰显着其并不熟悉地形,可这架势,却不像一个被困于此的人,鲜艳的红色似烈火般耀目,在风雪裹挟的冷意中若隐若现,在这样的地方并不合适,反倒略显阴森,如果不是那弯腰行走的模样,他也许差一点就会误判成其他东西,虽然结局都一样……

“你出门前真该祈祷一下,遇到我是你的不幸……”

他将声音压低在呼啸的风雪中被吹至远方而零零散散,那家伙看起来步履艰难,似乎是这并不大的风雪也能轻易将其吹倒一般,但是伊塔库亚已经不想思考了,入目灼灼之色似在瞳膜中燃烧一般,他冷嗤一声,真讨厌这鲜红的外袍,只会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至于这家伙……他不知道其的散漫还能停靠多久,他只知道,日落后的雪原会夺走这人的命……母亲曾经教他要帮助那些误入这儿的可怜人,但是母亲不知道的是,他一次也没帮过……

可笑……

他垂眸压低步伐缓慢靠其背后,动作缓慢又悄然无息,这距离不算远也不近。

何况,现在是在雪原的深处,这不知死活的擅闯者,无知又愚昧。

高高举起手中的鹰嘴锄,只消一点就可以让这家伙永远埋葬,尖锐抵住那单薄后背不过几寸却生生止住了,他忽的双瞳紧缩,手上拿着的鹰嘴锄差点掉落在地,一时难以置信。

“……谁让你来的!”

“……”

一时沉默止于唇齿,被冻的发颤的脸颊即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纳撒尼尔猛的回过头,却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跳动的额角传来极其强烈的不安,但面上也没有更多的反应了,他快要被冻僵了,只能像是无法呼吸一般看着迎着暮光而立的人,他的耳膜接收不到任何信号,除了看着面前这让张张合合的嘴便什么也看不清了,刚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好似漏了洞被忽然灌进的冷风吹了个正着,除了剧烈的咳嗽而无能为力。

“咳咳……嗬……好久…不见…”

“我不想看见你,你个该死的畜牲!”

如果伊塔库亚有一个猎杀名单,那面前的人可以排在第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瞪大眼睛深蓝的瞳孔在逐渐深沉的黄昏笼罩下没有一丝怜悯,银白的发被吹的散乱,眼睫下淀藏的深深厌恶毫不掩饰,他不想管这混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寻死路的蠢货让他连交谈的想法都没有。他抬头深吸一口气,呼出的热气缓缓上升,语调低的可怜,像是同自己言语。

“等……等等…”勉强挂起的笑意瞬间凝固的,纳撒尼尔摆着手臂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风太大了,他本就不适应雪原的寒冷,僵硬的手摆动的幅度太慢,甚至来不及抓住对方的衣摆,话还有说出口却因那深色眸子中强烈的恨意而微怔。

“…我说过,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一次,不会失手了,伊塔库亚重新举起手中的长锄,顶端挂着的明灯被吹的一晃一晃,散发着暖意的光芒是审判前的序章,希望的火苗的不过是死亡的幽冥,他眯起的眼中没有波澜,静静的看着这在几个月前将母亲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像是在看一个死物,这张同他相似的脸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但是他不想懂。

尸体不会说话,也不该说话……

“去地狱忏悔吧……”

直到这时,纳撒尼尔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不合适的重逢,面对重重落下的利器,他整个身体失去控制的向前扑去,下意识的连忙伸直双臂护住自己头部,然而还是慢了半拍,那东西打在他的肩膀上瞬间麻痹了整个上身,强烈的痛感是不曾经历的。

他重重的摔在了厚实的雪面上,摔得七荤八素,只感到耳朵嗡嗡作响像轰鸣火车驶过时尖锐的长鸣,咬紧牙关,晃动的眼角因为这仿佛骨裂般的痛几乎要渗出泪来,只是泛起了红,勉强支撑臂膀用手背擦拭着脸上和嘴角的血渍,一股腥甜气味便涌上鼻腔,他用力的喘息几口却被上涌的血沫呛到而无法呼吸,酸涩的眼眸被冰冷的雪糊住让他模糊的意识无法聚拢。

怎么办……他太冷了,长时间被冷气侵蚀而无力反抗。

“……抱歉…抱歉…”

他已经无法意识到自己该说什么,但是长久以来善于观察让他像是濒死的赌徒最后一次的豪赌,筹码却是自己的命,他快要能猜到对方想要什么,这野蛮的家伙也许只是需要他的示弱,他乖顺的服从,他虔诚的忏悔,即便无法确认,如果保不住命,那便什么也做不了了……他来这的目的可不是送命。

“我是……我是……咳…赎罪…”

也许刚才直接用有刃的这头就可以让这张嘴永远说不出话,伊塔库亚惊讶于自己那一瞬间的迟疑在下手时硬生生调转了方向改为宽厚一面的拍击,他将这归纳于那张脸上刚才一闪而过的愧疚,这种畜牲也配忏悔,这种该死的混蛋就是死再多次也无法平息母亲受到的伤痛……想到母亲他神情一暗,抬起腿打算直接用高跷尖锐的一端狠狠刺入这个恶魔的心脏,却在那微弱的声音传来时有一瞬的恍惚而放下了腿。

“你说什么?”

他半蹲下来扯着那濡湿的发将趴在雪上的人拉起,看着那殷红染上洁白的残雪狼狈的有些通透,苍白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合除了短暂的气音他什么也听不清,几乎要怀疑刚才听到的不过是一时耳误,想到这,他忽然像是怜惜一般仔细的擦拭那张因为疼痛略显扭曲的脸,却在抹匀血渍后高高抬起手臂……

“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别人问话要回吗!”

“你是个没有教养的孩子……你是坏孩子…”

他的语气再次放缓,可这些话都没有得到回应,伊塔库亚气愤不已,他看着那没有聚焦的瞳眸,没有迟疑的一巴掌重重扇了下去,在风雪中这一声很快被掩盖,只余柔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他隔着手套什么也感受不到,肉体抨击的感受却格外明显,这张和他别无二致的面容,令他恶心,可这压制的感觉令他心生愉悦,他像是好心一样贴近了些,耳廓对着那细微蠕动的唇,五指掐捏面颊捏起软肉防止这家伙破罐子破摔而试图咬伤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会毫不犹豫折断这家伙的咽喉。

“说话啊......”

他一声一声的逼迫着,那双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就连说话时吐露的寒气,也不复存在,看着对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触碰自己的手臂他收回目光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弧度,手下的力量猛地加剧,他清秀的少年脸庞在这寒冷的夜色中竟有些狰狞的味道。

然而就在这时,伊塔库亚听到那微弱的气音从那干瘪的唇边溢出,带着微弱的求生欲,还带着一丝祈求:“很……抱歉……”

他微怔了一下,看着那张面孔,那双漂亮而分明的眼,这一刻似乎能感受到那一缕哀求。伊塔库亚有些僵硬,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直到那张面孔慢慢变的苍白如纸,呼吸愈发微弱像是随时可能昏厥,他才猛地回神,一把扣住了那张脸,浅色的瞳孔紧缩死死的盯着那逐渐涣散的眸子。

“你没有资格和我道歉,你有什么资格,你不配说这句话!”

“你要和我的母亲忏悔,你要跪在我母亲的面前一遍一遍的忏悔,忏悔你的罪行,忏悔你的无知,忏悔……忏悔…”

一阵寒风吹过,吹散了那浅颤眼睫上细小的雪花,融化的水渍混合着从那眼角滴落,伊塔库亚忽然不再说话了,他分不清那是雪还是泪,他讨厌哭泣,却无法判断对方是否真心,冷意从掌心蔓延他打了个寒噤,手下的力道顿时小了下去,他怔怔的看着这重新瘫软在雪中的人,那依旧微弱的喘息,脸颊上还带着些血迹,苍白的面容几乎要融入其中,他一时间没有分清这两物的区别,只余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在乞饶,像是在哀求,像是…

“我改变注意了,我要带你回去,你要跟我的母亲忏悔……”

他徒然抬起头看着已经被暮色笼罩的世界,遂缓缓站起身,声音又轻又缓,像是某种坚定的信念让他突然选择了暂时留这混蛋一命,这当然不会是一次机会,他会在时机成熟后将其永远埋葬在这,前提是如果这家伙乖一点,他会考虑让这最后的时光再长一点,至少在大雪封山前,他不会那么做……

“你要听话……”

这是纳撒尼尔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他被疼痛主导了思绪,求生是本能,哪怕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死亡的准备……

但……他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哪怕是一秒钟......

伊塔库亚回神时看到这家伙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眉心一蹙,低斥一声,有些恼怒的抬手双指微微用力在那本就略微泛红的颊上又留下一片红痕,却看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他不耐烦的松开手,刚想抬脚将人踢醒,垂眸却见自己的衣袖被那纤细的手指轻轻勾住,看着那孱弱的身躯不断轻颤而茫然的模样,心里的怒火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浇熄了一半,却不知怎地竟有一股莫名的烦躁,沉默良久,还是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那手掌下的发丝微凉,却并非他所认为的那种枯燥,这让他不由的想到了母亲那温暖的手掌,这个人......也许......

想到此处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但他却并未表现出来。

“你要乖乖听话……”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毋庸置疑,似乎是在安慰一般平淡,伊塔库亚没有继续说了,只是将视线移向那双眼睛,看着那微微抖动的眼帘,伊塔库亚终究还是弯腰将人扛了起来,在雪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后,才迈步向那片林外而去,这家伙看起来很脆弱,他不知道这种状态下这人是不是还能撑得下去,但是不管是活着还是死掉,都要赎罪……

“回去再收拾你……”

伊塔库亚在走出森林之后,看了眼肩膀上的家伙,声音有些冷,按压双腿的手又用了点力道不至于让人跌落下来,他看着天边的月光风雪小了下来,似能听到夜间鸦类的低啼被风雪钝化棱角而不再尖锐,但也算不上悦耳,他又转头看了眼,心情莫名的烦躁。

在一阵疼痛中醒来想必不是什么好情况,对纳撒尼尔来说就是这样,他骤然清醒,晃动的瞳孔许久才聚焦,他无法判断这是到了哪里,在这个视角里,他只能看见在地上拖行的背篓,和扁片状的脚印,那里面是什么,木头吗……无法思考了,有些充血的感觉令他头脑发胀,小腹被顶的几欲作呕,好在他什么也没吃,除了酸水上涌的感觉不大好受外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哦不……肩膀也有点……

“嗬……这是…”

“别说话。”

身后传来了那人略微沙哑的嗓音,伊塔库亚没有再搭理了,肩膀上的人似乎挣扎了一下,又安静了下来,他不知这家伙是否听懂了自己的话,但他没有多说,只是沉默的继续往前走。伊塔库亚走了约莫半个小时,那人开始不满的嘀咕了,伊塔库亚回过头垂眸看了那张苍白的脸一眼,不屑的嗤笑了声,但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继续向前。

“我饿了,你…等会可以给我弄点吃的吗?”

语气很委婉。

伊塔库亚脚下微滞,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握紧手中的脚踝将人扔了出去,在落地时又稳稳接住,他有些嫌恶的放开了手,力道控制的极为巧妙,所以那个人并未摔伤,只是一脸委屈的躺在了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但却并未喊叫出声,那双眸中闪烁着一抹亮晶晶的光芒,像是在期待着些什么,又似乎带着点渴望......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伊塔库亚不耐烦的说了一声。

“可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了…”

“你才不是我的俘虏,你是一个该死的擅闯者…”他停顿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 “……现在,你是奴隶。”

“你还知道这个词?”

“……”

纳撒尼尔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我饿了,等会回去……呃,你家…我可以吃点东西吗?”

“不行!”伊塔库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方。

“我是你的奴隶,你有权决定食物是否可以填饱我的肚子,不是吗?”

活学活用是一门好技术,纳撒尼尔抬头直视的那双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眼睛,声音里夹杂着隐忍的愤懑,却还透着几分示弱,并未因为对方的拒绝而有任何动容,他仍是固执的重复着那句话:”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了,你有权利...”

“……”伊塔库亚没说话。

“我现在饿了。”

“……”

对方的声音忽然加大了些许,像是在极力表达着什么,他听了,嘴角抽搐两下,心底暗骂一句卑鄙小人,但却依旧不情愿的蹲下了身体,将地上的人抱在怀里,他们的身高差不多,而他踩着高跷,所以对方还不及自己肩膀,但他却不想让这家伙的脖颈埋进自己胸膛,所以他只能把对方的头颅抬起来,用力捏着腰往上提了提,但却因为太过用力,纳撒尼尔的身形晃了晃,差点从他身上掉落下去。

“……啊!”

“你找死吗?!”

似乎被吓了一跳,纳撒尼尔低呼一声,双手紧抓着对方结实的肩膀,腰上的力度又大了点,他有点痛,弓身的瞬间而扯到了肩上的伤,突如其来的钝痛感令人无措,他的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便伸手去推,却因为力气不足而失败,在那不善的目光下讪讪收回了手,调整好姿势而不让自己触及伤处。

“不要乱动,不然我直接把你扔在这里……”伊塔库亚垂眸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告。

“回去后……我会给你吃的,但是要看你表现……”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你说这话会让我感到……恶心…能不能闭嘴…”

“有点困难,我尽量。”

故作真诚的回答脱口而出没有丝毫迟疑,纳撒尼尔嘴角勾起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弧度,他舔过口腔内膜因为刚才击打而留下的伤口,微弱的刺痛令他格外清醒,他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把头埋进对方的胸口,嘴角却勾着微妙的笑意,仿佛那个在刚才受伤严重无法言语的人不是他一般。

伊塔库亚的肩膀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但这种亲昵却让他觉得厌烦至极,他的眉头深锁,眼神冷厉,在这样的氛围下,他只能尽快加快步伐,顺便在心里盘算等会哪里可以锁着这人。

最好……还有什么东西能堵住这张嘴。

寒风吹过不留痕迹,夜晚寂静无声,天穹之上月明星稀而显的荒芜的雪地广袤无垠,透着光亮显得并不黑暗,点点雪痕滑过不住下坠,他抬眼看着面前熟悉的小屋手上一松将人扔了下来,便自顾自的向着其中一间走去,这一片区域的雪已经停了,只余风掠过树梢叶脉间隙而偶尔传来簌簌响声,将那覆盖着一层的积雪在风中微弱摇曳,不时抖落而下,他熟练的拍去脸上的积雪,将背篓中的木材摆放整齐一一存放于这间小小的仓库里。

随后,他拿起一旁原本用来束缚母亲的铁链走了出去。

纳撒尼尔席地而坐到是没了什么治安官之子的架势,反倒透出几分纯良无害来,他垂眸看着雪面映出皎洁的月光,细密的睫毛虚虚掩掩遮住了内里的情绪,给人一种沉默服帖,乖顺不已的驯服感,像是磨去利爪的猫连拉耸下垂的发丝都透出几分可怜的味道,他嘴角的血痕还犹在而干涸在一起,鲜艳的外袍长长的几乎拖地,这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出行的着装,就像是刻意为之一般。

如今这幅狼狈样子,任谁也无法联想到这是那个行事张扬的审判官。

“拿着……”

伊塔库亚连看都不看随手将手中的东西扔在了对方怀里。

“……你这是?”纳撒尼尔小心的掂了掂手中的铁链。

“当然是......给你喂食。”

伊塔库亚将人抗在肩头,一边迈开大步向着另一间小屋走去,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他的身影在雪地上拖拽出长长的印记,另一侧的铁链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很是醒目,目光落在门栓上,习惯性的检查门楣上的痕迹与他记忆中的相差无几,便伸出手轻轻拉开了门扉。屋子里很暗,但他的视线很好,能够看清里面的一切,内室的屋中的油灯摇曳着暖黄的光,他的脚步很轻很缓,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是抗着人的手又用了点力,便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纳撒尼尔不大舒服的嘟囔着,抬起头却刚好透过门缝看见一名女性端坐在床上,艳红的发看起来很厚实却显得凌乱而随意的披散着,脸颊两侧的发遮挡着半边脸颊,而露出苍白的侧脸像是枯竭的白木没有一丝生机,即便身上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袍也能看见显眼的骨头在其上凸起的痕迹,一层薄薄的皮裹着助骨,每一寸都显得骇然,那无神的双眼和那被束缚的双手让其看起来异常凄凉。

“……”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情况,短暂的收回目光像是没看见一般,他沉默不语,即便是被抗着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很快那女人就消失在视线里,他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被扔在木制的地板上时他合理的猜测这就是他弟弟的房间,略显破旧但收拾的很干净,一张小书桌和一张单人小木床……单人?

“你要把我锁在这里吗?”他看着手中散发着刺骨凉意的铁链像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你看起来很讨厌我……为什么…要……呃…”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我不会逃跑的,你知道的,这里的环境我并不熟悉,我不会出去自寻死路的…”几连发问都没有回应,他有一瞬的慌乱,连语气都变了调,他赌这人不会杀自己,但其中的变故也许是不曾想过的。

“你来这就已经在自寻死路了。”伊塔库亚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他的语气有些恶劣,是少年人玩味的笑,透出些许天真的恶来,似乎很满意对方的胆怯,去掉手套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这慌乱的脸,指腹摩挲那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细腻皮肤……好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暗想,一看就是什么也没干过养尊处优的好好少爷,一时无言以对。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转身向着门外,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盆水,走近对方身旁俯身低头后抬手用湿布沾了水擦拭其脸上的伤口,动作很粗暴,似乎是在惩罚一般。

“……疼…”纳撒尼尔唇角一抿,舌尖抵着下唇不由得抱怨出声,但是看见那双淡漠如冰的眼神,他便立马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吞回肚中,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你就是这样照料人的吗?”

“是的,但你不是人,我也不是在照料你。"伊塔库亚不咸不淡的回答。

“好吧,那真是麻烦你了。”纳撒尼尔不卑不亢的回答着,似乎不管什么答复他都能应答如流,语气中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戏谑好似这个阶下囚处境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伊塔库亚将人扶起坐起,将手中的湿布放在其手边,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些凝固的药膏,重新低下头在其脸上轻轻抹开,动作很是细致温柔,看不出有任何恼羞成怒的意思,纳撒尼尔也很配合的任他涂抹着脸上的伤口,直到将其抹平,这才看着对方将东西收了回来放入袖中,转头离去,其背影依旧修长青涩,但是此刻,却有着几分孤寂的意味,若不是这大差不差的相貌,他其实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相似处,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沉沉的叹气止于唇角。

“我很讨厌你,而且把你关在这里方便……”伊塔库亚在门前突然停住脚步,看起来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的眼珠子在眼眶周围转着,似乎正在斟酌怎么样才能找到最好的说辞,这让纳撒尼尔的心不由得提高了起来。

“……方便你给母亲道歉。”

“那你为什么给我治伤?”

“不知道……”他皱起眉头像是自己也没搞明白一样。

“你不能打我了,我可能会死。”纳撒尼尔指了指自己明显并不乐观的手臂。

“怎么了,反正你该死……”伊塔库亚点点头表示对这个答案感到赞同。

“……我饿了,你说过会给我食物。”

看着人沉默不语只是点头离开,好幼稚……纳撒尼尔但撑着头有些百无聊赖,这家伙就像是不曾接受过驯化的顽劣小兽没什么道德标准,也不懂这个时代是如何模样,似乎在其的世界里只有母亲是值得在意的。

偏偏这样的家伙最为野蛮难驯,没什么能约束野兽,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激怒,如果无法远离,那就要成为野兽认知里无害的存在,虽然这样的过程没什么好细说,但,是他现在必须经历的。摸着眼下已经化开的药膏,纳撒尼尔将身上的红袍褪下扔在一旁的角落里,他的脸早就被寒风吹得发麻,温度上升,那种感觉就开始发烫发痒,想来冻伤是不至于,但是也不容乐观。

“吃吧。”

伊塔库亚将圆木托盘放在正对床的角落里,抬头却看 见对方正在一件一件的解着衣服。

“……你搞什么?”

“肩膀,还有腿,我检查一下伤口,你也不希望你的奴隶得高热死掉吧,这可是很麻烦的……”话语到了最后只剩碎碎念,像是也没打算让人听清一般,只是继续和腰带斗争,想来让对方点燃壁炉也是不可能的,他本就是耐不住寒冷的人,即便生活在这四季寒冷的北境。身上的衣物看起来并不厚重,但都是耐寒的好料子,可是无法顾及的地方明显就没那么好受了,发白的指尖蔓延到虎口处已经开裂,僵硬的骨节连弯曲都无法做到,有点麻烦了 ,他只能祈祷对方晚点报复他,至少,别现在。

“先吃饭,你不是早就说你饿了吗。”

“太疼了,所以没那么饿了,而且你下手真的很重唉,我怎么说也是……嗯,是一个人……人的皮肤是很脆弱的。”话到最后一句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表情足够自然,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自己敞开的前胸,一片发红的痕迹很是明显,皮下已经有了若隐若现泛紫的淤痕,从整个手臂处蔓延至胸下。

“爱吃不吃……”

冷冷的看了一眼,伊塔库亚几乎算是表情不善,目光顺着那片青紫的痕迹缓缓向下,凹陷的助骨勾勒出片片贫瘠的沟壑,乍一看像是受到虐待般才会是血肉包着骨骼铸成这样的身躯。他除了微微啧舌便找不到别的情绪了,甚至连嘲讽一句,你瘦的跟条狗一样,看起来要挂了,也没有想法去说。

他不会对自己的敌人抱有同情,何况,他会不知道人的身体有多么脆弱吗,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吃完之后自己把链子挂上,这里,还有……”他指了指脖子又指了指门前地毯的位置,便捡起铁链的另一端挂在高处,取过准备好的工具用力敲了下去,直到那颗钉子深深的嵌进圆环里: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跪在这,在心里想着你的罪行好好忏悔,没有我的允许,哪都不能去,如果你不听话……”

“你在的时候呢?”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好……怎么样都行,想法并非是会浮于表面的东西,纳撒尼尔满口答应了下来,便看着人提着东西走了出去,他才晃晃悠悠的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盘中类似于肉干一样的东西含在嘴里嚼起来,没什么味道有些发柴,到是不难吃,他忽然笑了,瘫坐在地上,重新系好敞开的衣物,实在是有趣的第一日,想必最后的日子也不会枯燥乏味,只是,怕是也要做好一些心理准备了。

直到夜深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需要面对的困难远远不止这一个……

“太冷了,嗬…可以给我条毯子吗……”纳撒尼尔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他受伤的手臂没法支撑自己,只能尽量蜷着腿不让自己那么寒冷。

“没有。”

“可……”

“没有。“直接打断这没有意义的对话,伊塔库亚对于这种打扰自己休息的行为感到烦躁,他上下扫视了一番,眼中的厌弃毫不掩饰: “好好跪着,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剪掉你的舌头。”

“……”

并不怀疑对方真的这么做的可能性,纳撒尼尔忍不住低低叹气,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只能靠着双手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虽然很痛苦,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他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选择,要么就是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要么就是被扔在雪地上自生自灭,当然后者可能还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算了……

伊塔库亚在床上躺了许久却并未睡去,不仅仅是因为不习惯一个外人在,他想起临睡前照常去看望母亲,母亲的房间就在他房间的正对角,只要有一点响动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但……这也是一个极其不方便看见母亲的房间……

是他私自挪动了房间的格局。

因为母亲不想看见他的脸。

不想……看见现在这个混蛋的脸,实际上他曾经有考虑过毁了这张脸,却见母亲看着他这张脸时,明明尖叫着想要逃离,可是那双浸满泪光的眼中满是纠结的痛楚,母亲曾经说过,她最爱的孩子,有着神明赐予的一头月光般的银发,一双湖海般宁静的眼睛,那时美丽的靛蓝中映着摇曳的红,他感激是母亲给了他生命,同样在母亲的话语中对神明抱有敬畏之心。

“……神明…”

可笑……怎么会这么可笑……所谓神明的审判,让母亲恐惧她唯一的孩子。

“母亲……我现在这样做是对的吗…我把那个恶魔带了回来,我想要让他忏悔,让他承认自己的罪行,让他给您道歉……让他赎罪……”

“母亲……”

他捧着母亲的手小心翼翼的说着,哪怕他知道,母亲听不见。看着那双布满凹陷伤痕的手,他将镣铐中垫好的棉花仔细弄平整,脸颊摩梭掌心那片温凉,试图让母亲苍白的掌心有一丝血色,他摸着那凸起的指骨动作轻柔,就像母亲曾经爱护他一般爱护着母亲。幼时的他总是吵吵闹闹,对一切都是那么好奇,母亲却不一样,安静的有些过头了,他甚至有些怀念那最初的那一段日子,至少母亲看见他还会有反应…

而现在,只有沉默,无限拉长的沉默……

看不见终点。

他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睁开眼时又是一片清明。

就先这样吧……

他的心脏已经被挖空了,只剩下最薄弱的一层,他已经不再奢求能活的多好,等到了母亲好转,他就会带母亲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一个远离纷争,没有苦痛,没有视线,没有神明的地方……

这是他现阶段最大的期盼。

除了母亲……这里,没有他的牵挂......

起的大早的伊塔库亚没有说话,他看着蜷缩在角落的人一言不发,也许是觉得无话可说,或者,他觉得这个人不配和自己交流,他起身脚步虚浮的离开房间,照常洗漱穿衣,看望完母亲后,走出大门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他伸出手挡在眼前,掌心的阴影洋洋洒洒的落下,暖色的光从指缝间溢出又坠入眼中无声无息,一片耀眼的金黄沉溺于漆黑的海,浮浮沉沉像是居无定所,他忽然心中涌出一阵暖流,这样明媚的天气,是否能永远保持下去,他也不确定,或许,只是今天是个例外罢了。

好日头……只是偶尔有……

“回来了?”

熟悉的问候,不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人。

忙了一早上的伊塔库亚刚回到房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银发的少年乖顺的跪在地上的绒毯上,棕色的一角盖在小腿上,遮住一点发白的皮肤,这种熟路的笑容就好似他们相识已久一般,无法理解,他有些嫌弃的撇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你有在好好忏悔吗?”

“当然,你看看我的膝盖都发紫了。”纳撒尼尔低声应和着,主动的更换姿势掀开宽大裤腿的一角,小腿的肌理看起来很柔软,肌肉线条的游走衬的纤细但不失力度。伊塔库亚挑眉看着那白皙皮肤上明显重压过很久留下的痕迹很是满意。

他俯下身宽厚的掌心顺着脚踝向上缓慢攀登,透过手下细腻的触感判断对方的力量如何,摸到膝窝处略有停顿,抬眸看着那有些飘忽又似乎格外在意才会不断停留的眼神,轻易捕捉了掌心微弱颤栗的弧度。

“你抖什么?”

难到是有伤口吗,掌心一翻微微撩起裤腿向上,入目除了一片光洁什么也没有,他有些不悦的拍了拍那抖动弧度更大的大腿,两手一弯顺着膝窝抵住后将其整个抬起,小腿几乎要搭在肩上,不过也没什么好在意,他忽略那试图推拒的双手,仔细的低头检查有无伤口,目光平平映着白花花的皮肤,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那为什么会抖的这么厉害。

“你……你摸什么。”

纳撒尼尔不自然的缩了缩身子,两条腿被禁锢住令他异常不适,仿佛有丝丝凉意从脚踝处向上蔓延,他大抵是不习惯被触碰的,手臂撑着上身勉强维持姿势,好怪,说不上来的,即便他知道这种行为没有丝毫别的意思,但面对十几年不曾见过的弟弟的触碰,他不讨厌,却也不亲近,微妙的隔阂感,他只能把这归结于心理作祟。

“……你里面怎么没穿?”

伊塔库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问题有多直接,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对方裸露的皮肤上,看见那膝盖怎有着明显的青紫,他的指腹在那痕迹周围摩擦几分,手指有些随意的触摸上去,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双白皙修长的腿,腿很好看,而且肌理线条分明,骨骼的形状都恰到好处,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件事情,如果就这样拖行的话……

他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些怪异,也许是他不太习惯。纳撒尼尔愣了愣,他的目光顺着对方还在继续向内探去的修长的手指向上一寸一寸到到直视着那沉沉的眼眸,那随意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种行为对他们而言有多么不合适,想到这他有些尴尬的避开视线,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这是在轻薄我…”

“什么意思?”伊塔库亚的不解的抬头。

“……”

"裤子受潮了,我脱了,在那边,如果不干的话穿在身上会很难受。“纳撒尼尔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壁炉,试图暗示对方如果你能帮我烤干我就不用裸着了。

可惜伊塔库亚并不能看懂这种暗示,他松了手拍了拍那两条安分的腿而后站起身,若有所思的捡起那几件叠好又摆放整齐的衣物,那件鲜艳的绒袍在其中很是显眼,他嫌恶的看了一眼这件衣服,太令人讨厌不能留着,提起一角就往门外走去。

“喂,等等,你拿着我的衣服去哪?”

在对方掠过身旁时,纳撒尼尔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自己那件袍子。

“扔了……”

“不行,不能扔,这件不能扔。”

他重复了一遍手上攥的更紧,一双清透的眸子带上了几分息切:  “如果你不喜欢这件衣服我可以处理它,我不会让它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行吗? ”

“我不扔,我会放在仓库……”

与其说是一种受协不如说是早有预知,何况,伊塔库亚确实没打算真的扔了,如果以后母亲清醒了,这件衣服就会成为某种证明,原因和理由都很简单,前提是他想不想。

“松手。”

“你真的不扔?等等……还有件事,那个……这个链子可不可以暂时解开,我需要解决一些需求……”晃动链子声音大了点,尽量引起注意,纳撒尼尔的手就放在自己小腹上,只是话语还是比较委婉,带着些许商量的意味。

“要不,你就不要锁着我了,这样很不方便……”

"不行……”

眉头皱的更深了,伊塔库亚忽然后悔给这家伙关在自己屋里了,但是放在外面又怕真的冻死又不方便看管,思索片刻他收拾好东西朝看外走去,片刻后,手上拿着一个类似摇铃一样的小物件走了进来。

“拿着,需要的时候摇一下,你要是敢乱摇,小心你的手……”

金属的边缘老化严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而手柄上飞溅状的褐色痕迹不言而喻,纳撒尼尔伸手接过后打量了片刻,忽然噤了声,仔细的收在一侧,看看对方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纳撒尼尔.诺威尔,我的名字。”

“什么?”

“那个……我需要一个称呼,就是,我不能一直你、喂的叫,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他尽量表现的比较诚恳,即便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但除此自外了解的就少之又少了,哪怕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名字,一无所知。

“……名字…你不配知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伊塔库亚的表情阴沉了不少,世界上唯一知道他名字的人已经被所谓神明剥夺了神智,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更别提面前的人。

“可……”

“奴隶是怎么称呼他的所有者的?”

“唔……这…主人?”

“……伊塔库亚,你可以这么叫我。”听到这个称呼不知为何心脏猛的一跳,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从中而来,他无法分辨那是何种情绪,厌恶交杂着不解,他匆匆撂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没有看见对方发怔的目光。

“这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伊塔库亚…”

正午的日光泛着些许波澜,透过融化的冰层折射出水波般的纹路,静静的荡开在眼尾,背影已经远去,周围再次寂静了下来,纳撒尼尔低喃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复杂了许多,有些猜测确实是没错,他觉得自己猜对了,却又要为这个真相饱受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这不是一件好事。

闲暇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早已不知道见了几个雪原的日落,也许是对方太过忙碌,他一向睡的很浅,即便如此也鲜少看见伊塔库亚,这家伙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他透过窗子看着刚回来的人,背后背篓里的东西总是不重样,干燥的木头或者是还冒着血的动物皮,每当狩猎结束,就能看见其在昏暗的灯光下擦拭手中利器,飞溅的血渍沾了半身,是什么动物出血量会这么大呢,他收回目光重新躺在壁炉旁。

不会继续往下想了。

没必要……也不重要。

有些事情没什么好过问的,就像依塔库亚并不在意他为什么而来一样,也不会在意他会不会逃跑,而从他们那少得可怜的交谈中,他能挤出的信息少之又少,好在过于简单思维的人了解起来异常简单,达成一部分目的总好过什么也不知道。

他能感受到对方面对他时那种绝对的自信,冷淡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死物,这让他明白这是狩猎者的游戏,强大的一方在确立威信后便不再担心弱小一方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这种与生自来的征伐感也许依塔库亚自己不知道,他却从这几天的相处中摸了个差不多,还未开化的家伙罢了。

何况,太过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

“伊塔库……亚,今天能不能……”

眼看着人快步走进来,他话还未完,便被门重重关上的声音打断,纳撒尼尔揉着跪倒发酸的腿看着虚虚掩掩的木门欲言又止,依塔库亚真的就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哪怕是木头叫你两声,你都得理一下吧,想到这莫名有些发笑。

指尖顺着铁链的边缘向上摩挲,停留在颈上的镣铐上,而其固定的一端居然只是插着根可以旋转的螺钉,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可以轻易的打开,甚至没有加一把锁,大抵是这物什通常用来锁着猎物或是……

他又不是心智钝化而无法自己挣脱,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束缚只存在于想和不想罢了。他静静的看着窗外,寒雪冰冻这一方天地,不见飞鸟,不见走兽,只余呼啸的风吹动零零散散的过往,无法回忆的口中细细斟酌,品出来的都是干涩难咽,暴风雪快要来了。

……等到大雪封山,他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在依塔库亚终于意识到家里还有一个吃白食的时候,今天也已经到达了尾声,他这些日子忙于筹备过冬前的东西根本无暇顾及这个人,也只是在烦闷的时候踢上几脚解解烦,但是实际效果还不如踹木头,怕太大力给人直接归西,又怕小了起不到惩罚作用,一来二去索性先不管了,本想等过几日闲下来了,再去想该把这个混蛋怎么办。

晚上入睡前看着纳撒尼尔趴在壁炉前小恬, 他忍住了直接把人踹进火炉的想法,看着那消瘦肩胛骨凸起的弧度,银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虚虚掩掩挡住苍白的皮肤,他忽然心生一种冲动,上前扯着那头柔顺的银发用力将人拉起。

“喂,你……”

“我可以净个身吗?我是指,嗯……洗浴?”忽略被扯的生疼的头皮纳撒尼尔露出一个极具公式化但又带着几分试探性的笑,他的手在壁炉前烤的热乎乎的,整个人身上散着暖意,像是讨好一般轻轻覆上依塔库亚那冰凉的指骨,常年握笔的手上除了指復处的薄茧连一丝粗糙的痕迹都没有。依塔库亚却像是被烫到了骤然松了手,那点微弱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上,他沉沉的目光中映出对方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沉默半响,拒绝的话在口中却说不出来。

……因为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莫名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忽然俯下身凑近些许,一字一句。

“不行。”

“你就当行行好, 我这样脏,关在屋里这么久都快要有味道了……”语气中的诱哄意味十足,纳撒尼尔将在教会中学到的和蔼的亲切感尽数奉上,他们本就信奉达到目的就好,过程并不重要,哪怕是现在这副卑微的样子,也可以表现的信手拈来。

伊塔库亚忽然不说话了,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和他完全不同,明明看似谄媚却又平静毫无波澜,黑漆漆的瞳孔里映着的是他,他忽然有些烦躁,掌心干燥的发手感很好,揉搓了两下骤然松了手,又捏着人下颌抬起。

“……可以,但是你烧的木头你要怎么还给我,还有你吃的饭,用的水,你什么也不干凭什么拿好处,母亲说过,这叫不劳而获。”他这话说的极轻,将头埋进了对方的肩窝中蹭了蹭,鼻腔中嗅到的气息温软清香,这样的触觉加上对方躲闪的眼神让他觉得十分舒适,他低声喃喃道:“就凭这些……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

“……不干活的奴隶,是坏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的声音愈发的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也许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前兆,一只胳膊绕过纳撒尼尔的肩,另一只手则抚着柔软的脸颊,一寸一寸缓缓的滑过脸廓,逐渐滑到纤细的颈上,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谁也没有说话,伊塔库亚淡漠的想着,也许只要他用力收紧些,就可以让这聒噪的嘴永远闭上。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

“洗浴的房间在小院后第二间小屋的最里面,自己去,火石就在木架上,自己烧,至于木头,去仓库拿……”

伴随着铁链解下的晃动声,掌心的温度消失了,他无意识的摩挲指尖,看向窗外时,夜幕下的森林雪花飘舞在枝桠间,缄默的空气静悄悄的,那样熟悉的景致让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冬夜,他和母亲坐在树杈下看着远处的篝火,在他的记忆里火光照亮了母亲半张脸,柔和的边缘泛着暖意,在母亲的笑意下,他不再惧怕寒冷。

可是不知现在为何……他觉得有点冷。

“他看起来很生气……嗬……”

纳撒尼尔整个人仰躺在热水中若有所思,无趣的拍打着水面,看着水流从掌心滚落,指缝间满是蜿蜒的水痕,难得的惬意,他的鞋子因为受潮放在火炉旁烤了好几天,因此赤着脚走在雪地上的感觉很奇妙,足心那种冰凉的触感好似还未散去,他赤条条地靠在水里无聊的翘着腿,皮肤上青紫的淤痕在热气的熏腾下变得模糊,有点犯困……

“不懂……我不懂他…怎么办……”

他的声音愈发的不清晰,像是有点昏昏欲睡前的梦呓,眼中却忽闪而过那日在地牢里时的情景,只是太困了,他想不起来了……

他的手不由得握拳捶了捶胸膛,好像要把它锤碎一般,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些,可那日的疼痛还在脑海里盘旋,他不想回想了,可能是真的困的厉害,纳撒尼尔很快的闭上了眼睛,他快要沉浸到梦乡里去,但是身体不允许,他的头脑越来越清醒,那一日的一切仿佛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拉扯着一般,在他的头顶缠绕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那猩红的光一闪而过,鲜血溅了他满脸,他猛地睁大眼睛,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但是身下柔软的触感很快让他反应过来,这不是浴桶……

“……醒了?”

“……抱歉,我睡着了,水温太高了,一时没忍住……”他把盖的身体的绒毯又收紧了些,躲闪的目光有些许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 : “那个,我睡了多久……”

“一刻钟,我还以为你死那了,但是没想到你还活着,我很失望。”

“……”

说完那句话后伊塔库亚的目光重新落在窗外,他想,这句话只有一半是真的……

当时钟的钟摆再次摆动时,滴答滴答,他静静的等着,太漫长了,他想也许自己应该去直接睡觉,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母亲……假如那个混蛋去打扰母亲了怎么办,他没有一刻能放下心来,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无法信任一个只认识短短一周的陌生人。

即便……他们曾经在同一位女性的肚子中孕育而出,即便,十月……那又如何……比起母亲陪伴自己的这十几年来,不过,沧海一粟。

“伊塔库亚……”

“伊塔库亚?”

“嗯?”他忽然回了神,对方正扯着他的袖子试图和他对话,他沉默的看着,柔顺的银发湿漉漉的,水气萦绕下那张让他感到面目可憎的脸也柔和了不少,他忽然想试试手感但也那样做了,掌心的湿润模糊了与软滑皮肤相触时的温度,好讨厌……

好讨厌……

好奇怪……

他刚才确实差一点以为这家伙逃跑了,或者死了,毕竟看起来这么脆弱,出去的时候也没有穿鞋,那点微弱的脚印很快被吹起的雪花覆盖,他当时站在门前,并不确定如果是真的逃跑了,那他能找到吗,也许……等找到的时候就是一具冻僵的尸体了。

不能让你这么容易的死去……

所以,当看到那个人完好无损的躺在桶里的时候,他忽然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他本来是想直接给人拍醒,却看见其面色苍白又痛苦的模样,他晃了几下也没有用,也许是做噩梦了,披着神明外皮的恶魔也会做噩梦,是什么样的梦呢,他并不好奇……

擦洗,裹好,还有倒水,之后他都会讨回来的,等闲下来,他有的是时间。

“穿好衣服,滚下床,就这样,别说话了。”

也许只能用莫名其妙来形容这段对话了,纳撒尼尔尽量表现的没那么在意,他裹着毯子慢悠悠的爬下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来让自己放松,久跪让他的腿很酸,但是现在舒服多了,那点程度比起以前还是要微弱的多。

诺威尔家族的孩子,若要继承大统,必先久跪不起……你得怀揣信仰,不可有一分迟疑。

事实就是如此。

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吗……

“看来暴风雪要来了……”

阴沉沉的天色沉甸甸的压了下来,积雪的云在天际翻涌,这几天都不是什么好天气,呼啸的北风带来了极北的寒,让一望无垠的雪原深处愈加寒冷,他看着窗台上结冻的冰花一点点向边缘徘徊扩大,那种一直找不到合适时候的想法忽然生出,他垂眸看着壁炉中的干柴烧的噼啪作响,一点一点,拧开了颈上铁环的螺母。

“呼……风好大!”

“哈哈哈哈……”

他赤脚在雪地里跑的不亦乐乎,像是这北风吹不倒一般,许久没有这么大声说话了,纳撒尼尔捡起地上的雪花撒在空中,这种握在手中的实感真真切切,他弯着腰急促的笑着,上气不接下气。

“好开心哈哈哈哈!”

跑着跑着就累了,他瘫倒在柔软的雪地里,漫天雪花飘落,落在发上,脸上,身上,呼气时的白雾飘飘悠悠缓缓上升,消散在空气中,就这样,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束缚的感觉,他闭紧眼睛感受这一刻的宁静,片刻后睁开又是一片茫然,有些不知所措般。

他不想沉默无声了,伊塔库亚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许时间真的会消磨他的声带,堵住他的喉咙,那至少在那之前,让他再说一点,就一点点,足够了。

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纳撒尼尔将视线聚焦至那不远处的小窗,从结起的冰棱中,他看不清那张脸,若隐若现的红有些灼伤双目。忽然感觉有点冷了,一时的风尚且还好忍受,但是一直刮就有点刺伤皮肤,他将目光收回,内心有些纠结,那种胸闷的感觉让他的呼吸都堵的慌,只是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朝着那扇窗走去,站起身揉了揉冻的发疼的手,拍干净身上的雪渍。

那是伊塔库亚的母亲易是伊塔库亚的底线,他不会轻易的再次接触。

“女士,不要扯自己的头发!”

“手……放开……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纳撒尼尔内心隐隐有些奔溃,他才刚靠在火炉边还没一会,那刺耳的尖叫混合着哭腔将他吓了一跳,这是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小心的掰着对方不断挥舞的手臂,却依旧有几缕发丝落了下来,等到伊塔库亚的母亲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才堪堪可以喘口气。

这连日的安静让他已经这位“女巫”是患上了痴病,但显然不是,比他想象到还要严重的多,手臂上刮蹭出的血痕彰显了刚才那番暴动的力度有多大,他忽然有些说不出话,像是想起来什么般,捡起被扇落在地的木梳,小心又仔细的梳着那结成一团的刺目的红发,眼中神情淡淡,没什么情绪。

“若你生活靡乱……若你举止端庄……若你无法生育……若你诞下亡婴……”

话到一半便说不出口,他黯淡的目光映不出这片红,是的,就是这样,你不必怀疑你的信仰,即便如此虚假……

“若是您没有这头红发就好了,虽然这不是您的错……很抱歉……”

掌心的发干燥枯竭,又厚重,他不是什么好人,人们用什么来区分善恶呢,在被放过的那天,他一个人想了许久,我放跑了“女巫”他不断的反问自己,不断的告诫自己,不断的,不断的……

你放跑了女巫,你是罪人。

……是。

…父亲,是我放走的,我有罪,请审判我,请将我放逐……

又一次被瞒下来了,哈哈哈,有趣,他忽然松了手,摆放好木梳的位置,小心的打理鬓发,在很多年前,他曾经也为自己的母亲编织过长发,他几乎快要忘了这感觉,熟悉又陌生。他不再说话了,只是用口型无声的表述着,无人知道这忏悔是否真心,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迟来的东西终究是无用的。

想到这里,他收拾好那几缕头发放在掌心,仔细的拢起,束成一个小圈后放在床旁的木柜上。

“愿您早日康复,伊塔库亚的母亲……”

踏出门的那一刻,他有些放松,难言的,他拢起的掌心还残留触感,抬眸的一瞬间却瞳孔一缩。

“等……我……”

“……谁让你进去的,谁让你碰她的,你个低贱的垃圾!!没有资格碰我的母亲!”

伊塔库亚用力一脚直接将其踹翻,这一脚用了七分的力道,他愤怒急了便没了收敛,纳撒尼尔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感觉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出脚的,一口血便涌了上来,腥甜的气息在口腔内蔓延,但他不敢说话,几乎是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帮忙整理就会引发这样的后果,说白了,也许伊塔根本没有把他当人看待,而其唯一在意的也许只有那已经疯癫的母亲。

情有可原,他答应绝对不会踏入这扇门,是他的问题,即便并未后悔,但是愤怒的伊塔库亚他想不到办法去阻拦,只能尽量解释自己,想到这他不敢再怠慢了,乖顺的低下头小声的嚅嗫,像是道歉一般透出几分可怜的味道。

“……很抱歉……我不知道…不知道…只是你母亲刚才有些不对劲,我尽力了……咳咳……嗬……我想…我想帮忙…”

纳撒尼尔还未说完便被再次踹了一脚,这脚正中小腹,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再次吐了口血,剧烈的痛感让他眼前一黑,这次没有忍住,喷溅的血液染红了衣襟,身体软绵绵的摔倒在地上,滚烫的血珠顺着唇角滑落,染红了那一处的发梢。伊塔库亚的脸色阴寒的厉害,他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朝对方走过去,伸出一只脚踩在那不断起伏的胸膛上,纳撒尼尔的双眸瞬间因为疼痛睁大,似是难以忍受般张着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别狡辩了……我说过不要靠近这个房间,不管什么理由你不听话,你犯了错……你是坏孩子……”

“不是,咳……不,真的不……呃啊…”

“不是吗?”

伊塔库亚眯起眼睛,眼里闪烁着阴森的寒芒。

“我只是……想咳咳……嗬……帮忙…”

“我不会信你的,你是坏孩子,坏孩子要受到惩罚才会变乖……”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那种属于少年的清丽感完全消失不见,只余眼中燃起的一丝丝怒火愈烧愈烈,伊塔库亚将其拖了出去,他在雪地中留下一连串脚印,拖拽的痕迹混合着鲜血被抹匀,雪花飘舞,在漂白的空中划出一条条诡异的弧度,伊塔库亚一路拉扯着,不一会儿便出了小院,来到了另一片雪林中,他松开拽着纳撒尼尔的胳膊,用力按压那纤细的后颈直到那张嘴只能在雪地里发出呜咽又急促的喘息。

“这样才叫惩罚...”手上的力度逐渐加大,掌心颤抖的肌理不断扭动挣扎着,他不耐烦的再次用力,另一只手按住纤细的腰像是要将其折断一般的力度,许久之后,身下人的挣扎越发微弱了,他才煞有介事的松了手,将奄奄一息的人翻了过来。

鼻子,口中,喉咙,融化的雪让他几乎窒息,得以喘息的纳撒尼尔无力的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弯腰蜷缩试图缓解一点疼痛,却无济于事,他已经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是否因为伤口裂开了,疼痛使他浑身颤抖,他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腹部不断的冲击全身各个角落,就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五脏六腑,他痛苦的呜咽,身微弱体的抽搐,额头上冷汗淋漓,嘴唇也失去血色,双眼紧闭,只留下一片殷红的血渍。

"唔......嗯......"

痛苦的喘息让他喉咙像是针刺一般疼,他怀疑自己的肋骨断掉了两根,才会如此疼痛,目光逐渐涣散,看着伊塔库亚的模样,瞳孔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力量开口说话。

"呵,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纳撒尼尔颤颤巍巍的点头。

“那就好......”

伊塔库亚抬头望着天边,雪花纷飞,雪林被染成红色,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但是,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阴谋即将来临。他转过头来看向纳撒尼尔,而后弯下腰伸出手指在纳撒尼尔的脖颈处轻轻掐紧,看着其在自己手中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那眼神痛苦又恐惧看着他,眼底满是哀求。

伊塔库亚勾唇浅笑,他的眼睛很深邃,就像一汪幽潭一般,令人沉迷其中不知不觉的便沦陷了,但此刻却只有不断攀登的冷意,想要将对方冻结。

“我不会杀了你的……你现在还没有资格,你现在还不能死,你要赎罪……”

他一边说着,手上的力气加重,纳撒尼尔几乎已经呼吸不过来,他痛苦的挣扎着,双手用力掰着颈上的手想要挣脱,但显然无济于事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他的呼吸逐渐涣散了,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他无言的望着对方……失落的闭上了双眼。

伊塔库亚松了手,他没再管已经昏死过去的人,站起身时有些脚步踉跄,他不敢去想母亲,即便他透过窗子入目的母亲依旧安静,可是他让罪人接触了母亲,那种酸胀的感觉充斥着内心,让他饱受灼热。

他独自一人走了回去,推开门的时候,母亲已经在等待了。

她穿着缝补后的衣物,一头红发柔顺披在肩膀上,一双美丽的眸子静谧如水,在月光下散发着恬静浅辉,他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好像回到了母亲被审判的前夜。那个时候母亲总是坐在窗台前,面上挂着温柔和煦的笑静默的看着窗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母亲......”他低声唤道,走过去想要抱住她,可是手却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他有没有……”话到一半忽然停顿住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表述那个人,即便他知道母亲不会回复他,却依旧下意识的询问。

他又想起来那天。

他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母亲的醒来……

那时,他打着热水和擦洗发白的棉布,想要整理母亲的着装。

“母亲我……”

当推开房门一角的时候,他的母亲没有回应,他却听到了刺耳又尖锐的吼叫,像是破了洞的烂铁被寒风吹袭,从尖锐的棱角至缝隙中游走而布满铁锈,老旧的齿轮感,他忽然不敢把门完全打开,甚至无法意识判断这个声音的来源是否是源自于母亲,母亲的声音是那么的温和,似夜莺啼鸣般清晰透亮,他每每在那和蔼的语气中入眠,又几何时是如今这般模样。

“……母亲?”

也许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装着热水的木桶滚落在地,大脑像是无法运转来判断这个情况,他收缩的瞳孔中逐渐印出了那张属于母亲的脸,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坐在床上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直到双手的血肉模糊的人是母亲,那美丽的面目狰狞不已,憔悴又凹陷的双颊,瞪圆的瞳孔中满是恐惧,从眼底浮现的血丝如此骇然,他看着那扯断的发丝散了一地,混着鲜艳的红,他分不出哪些是血,哪些是母亲的头发。

“母亲…是我啊,我是你的孩子……”

“……母亲是我!”

“是我啊!”

他颤抖的声带再也组不成一句话,却勉强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如果世间有什么东西能形容面前人的伟大,那便是垫满爱意的呼唤化为最原始的两声呢喃。可是他怎么也唤不回母亲的神智了,在所谓罪恶的审判中,母亲的人性被垫入了神明的腹腔。

直到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腥味混合着腐烂的气息传来,他感受到停滞的呼吸转为五脏六腑的翻涌,不断鼓动的心脏敲响胸腔而震颤不已,他无法言语了,生怕一点声音都会惊动母亲,他没有想象到母亲醒来的样子,他设想了太多,他已经做好了扑在母亲怀里痛哭的准备,可是现在,他不知所措,大脑一阵钝痛像是血液被凝固,而后倒流全身才会让他连视线都是冰凉一片。

他哭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扯开母亲的手的,那细小的伤口太多了,他生怕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就会再次伤到母亲,只知道在那一刻,他从未如此冷静,重新打好的热水中棉布已然被血液侵湿,一点点擦拭母亲甲缝内撕裂的皮肉,已经发黑的指甲从内部就开始坏死,他的母亲像是缝不好的布娃娃,彻头彻尾的腐烂了……

伊塔库亚不得不在颤抖的呼吸中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的母亲疯了。

不知怎么了,只是有些哽咽,他发红的眼睛落不下一滴泪,收回的思绪还是将他带入了那日是情绪,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可是忘不了,便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在那天母亲疼爱的孩子,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

“母亲,我教训了那个混蛋,他伤害了你,我都会加倍奉还的……我会让他赎罪……”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的眼神落在小桌上束起的那缕红发上,一时沉默,莫名的情绪太多,他感觉额角开始突突跳,又像是安慰一般告诉自己,他是被欺骗了,那家伙没有信守承诺,还私自解开了枷锁,即便说的是真的又如何……

骗人就是不对,若是可以骗一次,就能骗第二次,第三次……

一切都是这披着神明皮囊的恶魔的错……他没有错。

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便转身离开房间,留下一连串脚印和血迹,他走过的路上不断滴落着冰水,他不喜欢那些外人,也不喜欢被发现,所以,当那些擅闯者出现在他视野里时他就毫不犹豫的给予了对方重创,但是纳撒尼尔不一样……他绝对不会让纳撒尼尔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不仅仅因为这混蛋是害母亲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他要让对方看清楚,不论是人或者是兽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践踏……

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只是个属于他的低贱的奴隶……

他沉默的看了一眼天空,却不再像曾经那般坚定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一块雪堆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黑影,看不清面貌,只是隐约从那衣裳的轮廓可以辨认出那是个人,但那个人似乎很虚弱,发出微弱的低吟,嘴角渗着鲜血,看上去异常触目惊心。

纳撒尼尔是不久前清醒的,强烈的冷意侵蚀了他麻木了疼痛,血液翻腾滚落溅起泥泞的花朵,他蜷缩在角落里好像死去许久的人,身体像是灌了铅,左脸紧贴着冰冷刺骨的雪面,冷气像是渗透入肤,它们兴奋尖叫着要同血肉融合。

他又开始干呕,殷红黏腻的血从嘴角从鼻腔流出,凝结的血块紧紧的堵住他的气管,仅留一丝缝隙供他呼吸。

太冷了……

他试图挪动自己,除了骨骼的摩擦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也只是勉强从宽敞的雪地挪到了大树下,借着阴影挡住飘飞的雪花,忽然有些累,说不上来的累,他只能将自己的遭遇归结成罪有应得,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种强烈的痛苦……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不知在等待什么……

直到一股大力小心的将他托起,纳撒尼尔靠在温暖的怀抱里,身体怎么也止不住颤动,他终于再也忍不住鼻尖一酸落下泪来,小声的抽泣着,颤抖的语调努力的表达着什么,冰冷麻木的脸上传不来什么触感,但他隐约感受到,滚落的泪被笨拙的抹去,他的声音更加不完整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

“伊塔…库亚…嗬……哥哥好…疼……好疼…嗬……别看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伊塔库亚看着怀里人声音带上了微不可闻的沙哑,他拂去那苍白面容上沾染的雪渍和泪水,混合着鲜血将这张脸糊的一团乱,他怎么也抹不匀,看着那和自己相似却又不同的面容,只是在一刻,他忽然感觉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具风干的白骨,太瘦,太可悲。

你明明大可以永远不来这里……

“你不是……”

“不是……”

只是风雪将声音裹挟,吹向远方,谁也没有听清。

“用你的舌头把着它舔干净,你不能有剩,好孩子不会那样,除非你想当坏孩子……”

看着殷红舌尖轻触碗面发出细微的声音,黏腻的水声让他轻挑眉梢。

伊塔库亚终于像是好心一样停止了自己这样的行为,满意的点头,指尖穿插发丝轻轻抬起纳撒尼尔的脸,似乎是在流泪,不,准确的说是滚烫的血混合进眼眶,再从眼角蜿蜒而下,就像在流泪……

只是这血是他的,不是对方的……

事情的经过就是他试图让纳撒尼尔吃药,但是那药太苦了,一番无用的争执下,导致他一怒之下只能拿床泄气,却不出所料的被靠背的木板弄伤了手,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行为,他在心里考量着等会怎么惩罚这个家伙,但是都被一一否决了,纳撒尼尔现在太虚弱了,他不怀疑是在短短几日耗光了其精力。

若是放眼,也不过才过了一周,只是距离那天后,他们心知肚明谁也没有再提发生的事,可他的照料对象却多了一个,他心甘情愿的关怀着母亲,但对于面前的人,太怪了,他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报复,现在的纳撒尼尔太脆弱,连从哪方面下手他也没有头绪……

拿着摇铃的手轻轻一晃, 有些清脆的声音在小屋的正中响起,壁炉的火烧得正旺, 暖暖的照的那半边脸都热烘烘的满是暖意,纳撒尼尔的表情算不上太好,大概还是对那天有些许忌惮, 可是当伊塔库亚那只扬起的手重重落下时,他没有等到熟悉的疼痛,而是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在那一瞬忽然就妥协了,哪怕是这苦的要命的药。

讲真,他不知道对方的的药学知识是从哪来的,那些东西他不曾了解过,他想也许是常年打猎难免受伤所积累下来的经验,而且药效都比想象的要好得多,味道除外,怎么说,是真的很难吃。

“我好了。”他轻轻放下摇铃摆正碗勺,舌尖还萦绕着发涩的气息,只能时不时舔舐过牙龈试图多分泌点唾液压下这股苦味。

“伊塔库亚。”

"嗯?"

纳撒尼尔的声音很淡,淡到似乎只是在喊他的名字,伊塔库亚的心微微一滞,那点微妙的想法被立刻压下,他没有抬头,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平静而幽深,明明同他一样,但更像是湖泊,总是带着神秘的色彩,那么让人看不透。

“我吃完了,说好的,快包扎一下……”

纳撒尼尔轻启薄唇,他的嗓音比平时略显轻,带着几分暗示的味道,指了指不远处木架上悬挂的药品。

伊塔库亚怔楞了片刻,他想拒绝,可是看到纳撒尼尔苍白如纸的脸颊,还有额头的冷汗和脸颊和嘴边已经干枯发裂的肌肤,最终,他选择了妥协,他的喉咙动了动,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任由其拿着那药膏和绷带一圈一圈绕上他的手。

他看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感觉,他觉得纳撒尼尔的手很温暖,不管是第一次触碰到,还是现在,但是……

有点邪恶的想法……

就像是忽然感觉喉咙有些痒,叫他忍不住想要抓挠一番,他沉默的,伸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指尖试探般划过那手掌,带着一丝微凉,犹豫片刻翻转手腕转为抚摸对方的掌心,这样柔软的肌肤,像是婴儿的皮肤,好滑,他笑了笑,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诱哄,露出洁白的皓齿,这是一个少有的笑:"你的手,真好看......"

纳撒尼尔愣愣的望着眼前人笑的灿烂无比的脸,那一瞬间他的思维停顿了两秒钟......

伊塔库亚还在不由自主的伸手抚摸,这双手的柔软度简直是太好了,细腻的皮肤干燥却依旧软滑,还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他的手指一路向下划过,感受到对方手腕的脉搏,心中突然一紧,他的手指猛然间弹跳了一下,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抽回。

怎么回事……

这想法太荒谬,伊塔库亚低着头,没有与那双漂亮的蓝眸对视,无法描述自己复杂又纠结的心情,他只是默默的将绷带绑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调整好位置。

弄好一切后,他看向那被自己血浸透的前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要撕碎……

莫名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在舔舐那碗底的场景,他的脸颊开始发烫,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但却控制不了内心那汹涌澎湃的欲望,那张脸......

“伊塔库亚?”

思绪被打断,如万千即将抽丝剥茧的情绪被生生压下,他深吸一口气,等着对方开口。

“你把那些误入雪原的人都杀了,对吗……”

什么,这家伙在说什么。

“他们其实到不了这里……”纳撒尼尔尽力的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话捋的平整,他知道这话大概率会刺激到对方,可他太想问了,他们之间不该是这么沉默的,他已经看到那双眼睛开始逐渐凝结起来,让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难以脱口。

“风雪太大了,他们到不了这,他们不一定能找到路,甚至……我是说……雪很大你知道吗,之后会越来越大,我也是,差一点我就会葬身在雪林那……”

他只是想表述,如果那些人对自己造不成威胁的话,也许不需要走那么极端的方式,里面可能有人是别人的父亲,母亲,或者是别人的孩子,只是也许,他知道规劝面前的人是不可能的,但是万一呢,若是换一种方式也许会好很多……

“是你找到了我。”他的声音轻了下来,目光温婉的看着面前的人,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他的语调开始变得缓慢,有几分感慨的意味。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你想告诉我那些人里有的人是无辜的,我不该见到一个杀一个这样?”

“不是,我只是……也许可以询问一下,或者把他们赶走……”他愣了一下,这语气明显不正常,一种强烈的不安让他快速的开口想要解释。

“你询问过她吗?”

“……”

“你应该不止审判过一个人吧,你审判那些人的时候,你有觉得那些人是无辜的吗……”

“……”

像是生生被扒开了那层皮,被搅动的血肉模糊,他渐渐低下了头。

伊塔库亚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的眼眸深沉映出那些暴徒死前的模样,恶心,肮脏的血粘在脸上很恶心,他忽的凑近了些,像是要将人搂抱在怀, 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低声说着。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吧,我和母亲本来一直可以好好生活,是母亲教会了我文字和道德,教我信仰神明,教我尊重万物……我们没有打扰过任何人,我们一直以来一直在帮助误入雪原的人,帮他们指引方向,帮他们找到出路。”

“但是呢,你们没有给我母亲一条出路…… ”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我们在雪林里帮助了一个男人……呵,他试图对我母亲欲行不轨,我来的很及时,他只是掀开了母亲的头巾,我用斧头打破了 他的头,他很弱,我差点就杀了他,但是我没有,因为那个畜生在看见母亲头发的那一刻,疯了一样的大喊……女巫,有女巫,然后他跑了出去。”

“我一直在后悔,那天我应该去追的,可是母亲拦住了我……那是一个我看不懂的神情,我到现在也没懂,所以我没有去,我一直很听母亲的话,一直,我本以为没有我们的帮助,那家伙一定会死,因为之前遇到的蠢货都无一例外的死了,冷冽的风会将他冻成冰雕,埋葬在雪里直到碎成尸块。没有人会熟悉这里的地形,我用了十几年将这里摸得透透的, 我甚至知道那天晚上有场暴雪,可是……”

他说到这的时候极其压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表情阴冷的像是要将那个回忆中的畜生千刀万剐一般,却又极其的冷静,只是喃喃自语般。

“你说他为什么就是没死呢……”

伊塔库亚抬起了手,轻轻的抚摸对方散落的发,他们没有对视,如此沉默,火炉里的柴还在烧,木块燃烧时噼啪的响声在安静的寒冷夜异常的清晰,除了对方微弱的呼吸,他什么也听不见,心跳的好快,他的眼中逐渐燃起一簇簇的火把,灼烧心脏。

“那天,你们一群人拿着火把闯了进来,用铁链锁住了我的母亲,你们把她带走了……你们给她强行安了罪名……你们说要审判她!我全部都看见了,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将她带走,无能为力。”

“而那个人,就在你们之中……”

“他在笑,你们所有人都在笑,呵,那声音好刺耳,好恶心,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把你们都杀了……”

这声音好轻,可是每个字都好像染了血,粘稠的恨意包裹了全身。

纳撒尼尔像是被屏蔽了五感般,他想装作听不清,可这字字句句砸在心上,又是如此清晰,他忽然像哑了嗓子般说不出话了,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们之间就像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隔着极北的极寒,隔着过往的仇恨,这是一道扎根而起的高墙,隔着这堵墙,他们谁也看不清谁。

被剜去的血肉是长不回来的……

“如果,你是我的哥哥,那你告诉我。”

“我们的母亲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这一瞬间,纳撒尼尔的大脑像是被冻住了,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然后……在听到那句话后猛的抬起头看着伊塔库亚,他想开口,但是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快说话啊,解释点什么,快啊。

该怎么解释……这就是事实啊……

“不是……不是……那样的……”

他的眼角已经红润一片,压不住颤抖的声线,被血染红的那只眼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看到点点红斑,和对方嘴角勾起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别说了……很…抱歉,求你别说了……”

伊塔库亚笑着将人搂进怀里,他用绷带擦着对方脸上的血痕,这副亲昵的姿态像是真正的兄弟一般,只是眼中并没有什么波澜,他还在继续说着,一字一句眼中带着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过往。

“很多年前,我的母亲也很年轻,她一直都是温和善良的人,那时她总是笑嘻嘻的带着我,我记得有次我和她一起去山顶采药,我们找到了野兔,母亲说烤着吃......那天晚上她燃起了篝火......”

“其实就是一堆木头堆在一起,母亲拉着我跳舞,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母亲拉不住我的手,她就把我抱起,然后用手指沾着酒液喂到我嘴边,那是我第一次尝到那种东西,我不喜欢,太呛,所以一直呸呸呸,但是她却笑得很开心,还说,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是酒,喝醉了就不会想这么多,也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可我却忘了一件事情,我和她是一类人,我们都喜欢麻痹自己……我一直都无法接受母亲疯了的事实,早安,午安,晚安,每天问话,每天闲聊,我只求一个回应……”

“我等不到……”

“我不得不接受……原来她真的疯了。”

没有人说话了,沉默是如此漫长,窗外纷飞的雪花落在地上,发出与雪面相触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刮蹭木板的木屑,他依旧攥着对方的手,掌心的温软在颤抖,他垂眸看着那紧闭的眼,实际上……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情绪,这些已经是他回想过千万遍的事情,如今只不过是当着罪人的面再说一次而已,他看着窗外,沉沉的目光居无定所,母亲常说,如果他日后漂流在外,那一定要常回家,看看她,他食言了……

“你得赎罪……”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狠戾,眼前仿佛浮现了对方的模样,他想象着纳撒尼尔的惨状,一种莫名的快意从他心底升腾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在他心底疯狂滋长,他甚至感觉有种难言的兴奋。

“我能碰你吗……”

“……什么意思…”

纳撒尼尔隔了一会才缓缓抬头,他的思维像是老旧的齿轮转不动,许久才消化过来这句话,只是声音有太小,瞳孔涣散,他看向面前的人,只见对方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他,就像是在看某种猎物一样,那双眼睛带着侵占和强势,令他感到不舒服。他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他感受到那双湛蓝的眸子像是一汪深潭,那里面盛满了好奇和渴望,他不敢再看,垂下了眼帘,一种不安的情绪游走全身。

“我想碰你,可以的对吗,可以的。”

那句话打断了伊塔库亚的臆想,他又重复了一次,那双蓝色的眸子就那么盯着自己,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恨,只有纯粹的不解和迷茫,似乎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这让他意识到也许只有实际行动才会方便,而此时此刻,他迫切的想要看到对方的惨状,想要面前的人痛哭流涕祈求他饶恕,却又不能伤及其生命。

他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诡谲,唇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眼角的笑更加肆意,他环着对方,两人离得非常近,伊塔库亚感受到那身上散发出的热意在自己的怀里,让他的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这种暧昧的距离让他心里的那股冲动越发旺盛。

于是他站起身,伸出手,在纳撒尼尔的惊愕中,他的手摸索上对方衣领处的纽扣,然后缓慢的解着,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整个衬衫的扣子解掉后,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又滑又软,纤细通透到透出皮下的血管,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手掌顺着敞开的衣物滑入,缓缓向下,停靠在不断起伏的小腹上,摩挲柔韧细腻的皮肤,与他常年干活粗糙的指腹相比起来截然不同。

“你一直在吃白食,你什么也不做,这是你欠我的……”

他低低开口,说话的语调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有些羞怯,又有些小小的激动,却与自己这的肆无忌惮的动作毫不相同,他不断的向下抚摸着,轻轻握住了纳撒尼尔的腰侧,感觉到手心的热度,像是火焰,灼烧着他的虎口,让他忍不住想要更近一步的触碰。

过于越界的触碰让纳撒尼尔的呼吸逐渐变的急促,他的身子微颤,他想要躲避,可是身体在隐隐作痛,让他无法推开对方,他不明白伊塔库亚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能看着不断凑近的脸和那些粗糙的抚摸,刺的他皮肤一阵生痛,又有些发麻发痒,陌生的感受令人心惊。

“你……”

“……别说话。”

伊塔库亚忽然出声,他的手臂用力的抱住了对方的腰身,他的眼中闪烁着激烈的火花,那种感觉让他沉沦,就算是死也不想松开......按压的手不安分的移动,肆意的揉捏,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就那么想要,想要更加贴近,那种冲动令他的身体开始发热,能感觉自己的体温越来越高,他的脸颊红润的厉害,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直到眼中充满了欲念,喉结滚动了几下,眼看就要吻上对方苍白的唇。

“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纳撒尼尔猛地清醒过来,他用力的咬了一下舌尖,刺痛使得他瞬间清醒,他连忙伸手阻挡住对方靠近的动作,脸颊涨得通红,他喘息着神色震惊的看着这一切,难以理解。

“你清醒一点!”

被打断有些不悦,伊塔库亚感受到唇上一片温热的触感,颤抖的骨节还发着白,他挑眉看着这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忍不住轻轻舔了舔覆在自己唇上的掌心,热的,好软,入耳一声轻呼,在那纤细手指抽回的时候感到些许可惜。

“我很清醒……我想碰你,有什么问题吗,你很金贵我不能碰吗,你什么好处也没给我,我不能向你讨东西吗……”

他的手还在那消瘦的脊骨上游走,眼底闪烁着难言的欲望,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恨,愈演愈烈急需发泄,只想将这具身躯揉碎在自己的手掌心,哪里是最为柔嫩的肌肤,是致命的弱点,他不断的摸索着,在脊椎上摩擦,感受到对方的颤栗和敏感,心底涌起阵阵兴奋,仿佛在享受着一场盛宴般,让他不舍得放弃。

“等等……母亲,你……嗬…你母亲好像有动静……”

“什么?”

伊塔库亚停下了试图顺着裤腿向上攀登的动作,掐住大腿的手也松了些力,只是有些许的迟疑的抬起了头,他透过窗外看向母亲的房间,早已熄了灯,什么也看不清。这里不是他的房间,并不方便他去查看,如果要去的话就需要横跨过小院子,他的房间睡不下两个人才换了这个曾经接待落难者的地方,一时间,他分辨不出来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他向来耳力极好。

“好,我去看看,等我回来再治你……”说完之后,他低头在那修长的颈侧轻轻一咬,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走出了房门。

“……”

门被重重关上,纳撒尼尔瘫坐在床上,刚刚发生的一幕像是梦魇一般笼罩着他的脑海,令他无法忘记,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无法理解对方突然的转换,这种事情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突如其来。

他没有时间去考量了,看到不远处的屋子灯光亮起,他立刻起身,踉跄的披上外衣快速的朝外面跑去。

没有穿鞋,好冷,怎么办……他的脚踩在冰冷的雪面上,刺骨的寒意渗透骨髓,可是太黑了,他的夜视能力并不好,只能漫无目的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呼啸而过的风扑洒在脸上,他颤抖着眼睫看不清楚路。

下一秒就垂直撞到了一样东西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撞的眼冒金星。

“呃……抱……”

“……”

完蛋了,这是他被扛起来时最后的想法。

“我就知道你的话不可信,像个虾米一样乱跑什么?你能跑得过我?你能看得清路?”

“……”

伊塔库亚不悦的瞪着对方 :“你是想进山里喂野猪吗……”

见人沉默下来,伊塔库亚便更加加快了脚步,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中扛着的那人抱得更紧了些,生怕其逃跑一般,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他的思维很简单,也没有多少心计,只是觉得既然这家伙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奴隶,那么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你想干什么……”

“闭嘴,不然我就把你扔了。”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这话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你错了,不过,我的确不会扔了你,现在是这样……现在我只想碰你……”伊塔库亚淡漠的回答,他的脚步未曾减慢分毫,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仿佛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水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但纳撒尼尔知道,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心中微凛,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而且他的预感很准。

“但是…我也不允许我的猎物再出事,所以,你最好乖一点……”伊塔库亚的声音也平静的如同湖水一般毫无波澜。

“你的猎物是我吗……”

“是的。”他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后继续向前走着,纳撒尼尔闻言身形一震,却没有说话,他的脸上闪过几许挣扎与纠结的神色,最终,在伊塔库亚的注视下,低垂下头颅,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被扛在肩上朝着小屋方向而去,这让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恍惚的模样。

倒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蜷起身子,但是连腿都来不及屈起就被扳住,下一秒两条腿都被牢牢固住,动弹不得。

他能感受到被对方压在身下,他的唇被堵着,一股淡淡的陌生气息充斥口腔,脑海里一片混沌,想要挣扎反抗却被死死按住,一个吻很快就变得绵长缠绵,紧闭的牙关被轻易的撬开,湿热的软物探入了口腔,像是饥渴了很久的野兽终于找到食物一般被目无章法的啃噬着,牙齿磕碰的声音混合着黏腻的水声,他的身体像是被烈火焚烧着,无形的绳索勒住他的脖颈,将他紧紧捆缚住,无论怎样都无法逃脱......

这种无法反抗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一双眼睛里充斥着恐惧。

这样的恐惧让他感到羞耻。

许久之后伊塔库亚才松了口,喘着粗气,缓解躁动,他舔去唇边的残留,舌尖微微发麻,又软又湿又热,原来是这种感觉,母亲曾经说过,亲吻是一种很奇妙的事,确实很奇妙……他早已不是牙牙学语的稚嫩小孩了,有些东西无师自通,也许是一种天赋,他用力扯住纳撒尼尔的头发让其脸颊紧贴自己胯部,微笑着磨蹭着,粗糙的布料很快给那白皙柔软的面容上蹭出一片红,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看着那瞳孔中明显的恐惧倍感愉悦。

“你知道,逃跑失败的猎物是什么下场吗?”

他低下头声音又轻又缓。

“被我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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