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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是相信已知的认知

2024-01-29 18:0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田松

   南方科技大学人文科学中心教授、科学与文明研究中心主任

   2016年,吴国盛教授出版了《什么是科学》一书,有两个观点颇具挑衅性。其一是,没有基督教,就没有现代科学(第二章);其二是,中国古代没有科学,有博物学(第六章)。每一个都冒犯了一群人。同行的批评则针对其本质主义。今年1月,这本书在商务出了第二版。有意思的是增加了两个附录,对各种批评做了回应。

   专业人士要审视“缺省配置”

   对于同样的事儿,业内业外的看法会有很大的不同,乃至截然相反。这常常是因为,一个问题可能已经在业内被颠覆了很多次,而外人并不知道。比如说:牛顿因为找不到第一推动的来源,到晚年堕入了神学的泥潭。再比如说:黑暗的中世纪,科学一直被宗教打压、迫害。这样的说法长久地存在于大众话语中。人们,包括普罗大众,也包括中小学教师、科学家以及很多人文学者,乃至有些历史学者,把这些“众所周知”的话当做“真相”和“真理”,作为“常识”转述出去——这类话语,常常是人们在基础教育中获得的,刘华杰称之为“缺省配置”,极为贴切。大多数人对世界的认知和行动都是建立在这些“缺省配置”之上的。

   当然,专业人士也曾有着同样的缺省配置,因为大家接受的是同样的基础教育。不过,专业人士的使命就是要对缺省配置进行审视、再审视,所以才是专业。上个世纪末,我在社科院哲学所读博士期间,几位意大利学者来所交流,其中有一场报告讲了布鲁诺,说布鲁诺被烧死,并非因为他支持哥白尼的科学观点,而是因为他的神学观点被罗马教会视为异端。最初布鲁诺是在米兰宗教裁判所被审,他已经打算认罪偷生。只是后来阴错阳差,转到了罗马宗教裁判所,即使认罪,也难免一死,他才决定舍生取义,上了火刑柱。当时报告现场人数不多,也就几十人。我想当时在场的其他人,绝大多数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观点。现在过了20多年,业内学者尤其是从事西方科学史的学者,应该有很大比例了解并接受了意大利学者的研究。所以,在吴国盛《什么是科学》中,对于布鲁诺的描述和评价自然会有所更新(98页)。

   然而,在中小学教材中,在大众话语中,这个更新并未发生。最近正在热播的电视剧《三体》中,汪淼和叶文洁在对话中就把布鲁诺坚持日心说而被烧死当做一个默认的背景知识。一个观点从业内向业外传播,总是需要时间的,有时会非常漫长。不过,有些人会被专业人士的说法冒犯到。就好比说,一个听惯了评书《三国演义》的人,偶然听到某个历史学家说,诸葛亮穷兵黩武导致蜀国经济崩溃,害苦了蜀国百姓,也导致了蜀国灭亡,马上就义愤填膺,痛斥汉奸。

   据说弗洛伊德与爱因斯坦见过一面,他们都表示了对对方的久仰。弗洛伊德说,还是你好,全世界没有几个人懂相对论,也没有谁敢批评你,我就比较惨了,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人真正读懂了我的理论,却好像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资格批判我。

   当然,吴国盛不只是更新了布鲁诺,他走得更远,竟然说没有基督教就没有现代科学。这个观点进入大众话语,的确具有刺激性。但是在业内,可能顶多算是有点儿偏激。我曾在2000年发表的文章《唯科学·伪科学·反科学》中说:“20世纪后半叶的科学史研究表明,基督教并非是科学天然的和必然的敌人,相反,却曾是科学的保姆。”这个说法相对委婉,发表在业内学刊上,没有进入公共话语。

   历史就是这样发生的

   在我们以往的话语中,有一个关于宗教(基督教)与科学你死我活此消彼长的意象,似乎两者水火不容,科学之光芒一出来,宗教之黑暗就会消失。按照这个意象,宗教势力满怀警惕,敲地鼠一般,一发现苗头,马上就砸一榔头。而科学就像石板下的种子,生命力顽强旺盛,悄悄发芽,最终掀开石板,战胜了宗教。然而,哥白尼是神父,后来的孟德尔也是神父,难道这些未来的大科学家跑到教会做卧底吗?实在是太危险了。

   宗教与科学在今天的语境下固然可以作为相互并列的两个概念,但是说宗教压迫科学,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教会不允许科学活动,不允许传播科学知识,不允许有科学家这个行业吗?那为什么亚里斯多德和托勒密的学说又会被基督教所接受呢?要知道,这两位都是科学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伽利略并没有偷偷摸摸地从事科学活动,无论在大学在宫廷,他都是一位公开的科学家,都在公开研究科学,他的科学著作也都是公开出版的,并且还公然送给教皇。当历史的细节出现之后,缺省配置的意象则被动摇了,换一种解释可能更靠谱。

   在伽利略的时代,科学没有成为一支独立的可以与宗教抗衡的力量,所以宗教也不会专门针对“科学”。相反,基督教自己建大学,建医院,发展科学,也不反对世俗社会发展科学。中世纪的很多科学家,其职业都是神父。前不久,我偶然看到一幅1784年完成的当时最高精度的卡拉布里亚地图,测绘者埃利赛奥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实验物理学家,连测绘仪器都是他本人发明的,而他的职业也是一位神父。至于哥白尼死后著作被禁,伽利略活着被判禁闭,不得宣传自己的学说,这些史实与布鲁诺被判火刑一样,与其说是宗教对科学的压迫,不如说是基督教内部一个学派对另一个学派的压迫。吴国盛在回应中说,“没有基督教,就没有现代科学”,这是一个基于历史的陈述,并不是说,有了基督教就一定有现代科学,而是说,历史就是这样发生的。

   “缺省配置”上寄托了太多感情

   去年或者前年,又发生了一次公众的诗歌热情。人们热爱诗歌,这是个好事儿。我常常感到奇怪的是,很多从未有过诗歌实践的人,会有十足的底气鄙视、批判、指责一位专业诗人。我想,这个底气或许来自他们的缺省配置,他们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关于诗歌的标准,足以判断一位专业诗人的诗歌实践走了邪路。又或许,他们在缺省配置之上寄托了太多的感情,以至于不能触碰。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曾经在一个工科学校教普通物理,有一位老教师从其他高校转来,有一次他看到我正在看的书,表达了委婉的气愤:“你还看基督教!”我大概是说了这样的话:没有基督教,就没有现代科学。

   至于中国古代是否有科学,又是一个周期性的热点话题,2000年,我在中科院科学史所读博士的时候,宋正海教授曾组织“有”“无”双方共聚一堂,当面交锋。我专门写了文章《科学话语权的争夺与策略》,记录此事。过了二十多年,大众话语层面的讨论依然在重复当年的双方。如果说有新的内容,那就是博物学了。博物学,以及开篇提到的本质主义,则需要另外的文章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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