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aea同人文】生动理论中心向《镜子》

Arcaea曲绘角色向同人文，内含cp Vivid Theory（生动理论）x Ignotus（未知虚无），依莉丝x调，无攻受注重，注意避雷。其他出场角色：Clotho and the stargazer（克萝托与观星者）、光

为自设韵律世界观，与原作世界观没有太大关系。同世界观另一篇同人文：《花蕾》（单色公主x荒境之泪）

全文1.2w字，轻松阅读

文中有少量轻微血腥元素，敬请留意

（3.16日编辑：对文章进行了少量修改）

（以下正文）

镜子

纯白的天空笼盖着洁净的土地，巨大的白蔷薇花圃中，一群羽翼渐丰的环翼女孩们正在进行着典礼，今天是毕业日，她们将要在这一天告别养育自己的母校，整理好自己十余年来的成长足迹并启程去寻找属于她们自己的价值。

分道扬镳前的好友之间总少不了难以结尾的道别，许多学生陆陆续续地来到站在花圃中心的她身前，给她一个拥抱或一些信物，表达着尊敬或是难舍之情。其他那些自认为不被她熟知的女孩没有胆量靠近，也远远地注视着她的身姿。

她是这一届毕业生中的首席，她拥有最夺人眼目的光环与最洁白丰满的羽翼，她凭借着独占鳌头的成绩和名声成为了典礼的中心，享受着天使们的祈愿，也背负着天使们的期望。

“恭喜您毕业，前辈。”

尚且年幼的天使向她递来精致的信封，她微笑着致以谢意，收下了这份临别礼。

“谢谢你，我会承载着这份祝福，在光明的道路上行走下去的。”

众星捧月的景象一直持续到正午，司仪宣读起动人心扉的长篇送别文，在庄严的钟声下，环翼们迎来了属于她们的人生转折点。

仪式在泪水和道别中有些失序地结束了，一些因错失良机而仍然持着赠言赠礼的天使们再次寻找着首席，却不再能觅见人影，也许她已然启程，天使们只能遗憾地将祝福送向远方。

……

校园边沿的茂密树林里，披着粉色中长发与满身花朵饰物的环翼女孩正懒散地躺在洒满阳光碎斑的长椅上。

“维持形象看上去蛮累的呢，她们都那么喜欢你。”

“这是我的责任嘛，既然都被称作首席了就要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啦。很厉害吧，快多夸夸我~”

“好好~真棒真棒。”

“嘿嘿~”

为她提供着膝枕的是被称作未知虚无（Ignotus）的女孩，是个有些神秘的孩子，也是她温柔的恋人。

“祝贺你成年，之后就要进入更广阔的世界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当然！我会继续这么努力下去的。”

全身半透明的未知虚无散发着飘渺的气息，她轻笑着，抚摸着眼前女孩的额角。

“呵呵呵，不要对自己太严格了。”

未知虚无缓缓扶起她的上半身，那如梦似幻的身体开始从边缘碎裂，脱落下来的部分立即就凭空消失了，她明白，和恋人共处的短暂时光将要结束了。

“虚空那边出了些大事，可能会纠缠我一段时间，很抱歉没办法陪你一起度过适应期了。”

“没关系的~你工作也加油哦~”

她抱了抱恋人还没完全消失的身体，又在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那么祝你一切顺利，之后再见。”

“之后再见~”

与她相扣的手指也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句未尽的余音。

“对了，忘了提醒你，有人来了。”

“啊？什么？”

突然的信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赶快扫视起四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

她的身体和思维一同僵住了，身姿高大的圣母正挺立在灌木丛后，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注视着她了。

“老，老师…日安…”

圣母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

“跟我来。”

她毕恭毕敬地跟随在圣母身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是为她们指引道路的伟大授教者。

她依然心虚地思考着方才的幽会是不是被目睹了，虽说自己已经是毕业的身份了大概不会被说什么，但…

平时算不上平易近人的老师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单独找自己，除了不好的预感，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曾经向自己许诺的那个…

“你还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吗？你做到了，你确实足够优秀，现在我会兑现我的承诺。跟上来。”

她松下一口气，灵巧地拍打起羽翼紧跟在老师身后，她们最后降落在教堂前，因为学生们几乎都还在花圃那边，这里空无一人。

“我们环翼之所以被其他种族称为天使，之所以能够成为圣洁与光芒的象征，是因为我们生来就被赋予了可以驱散黑暗的光环和能够远离纷争的羽翼，以及最重要的，纯洁无瑕的心。”

老师严肃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堂，这些都是她早已学过的知识，此时老师又重新提起，颇有些语重心长。

“我们作为光明的使者为他人带来希望，用这份世界赐予我们的力量反哺这个世界。但光芒只能拯救失足落入黑暗中的迷途者，却无法救赎原本就是从阴影中滋生的嗜暗者，你应该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值得帮助的。”

她们停在了教堂最深处的落地镜面前，在望不见边界的镜面中，她看见了稍微有些迷惑的自己。

“所以这需要我靠自己亲眼去确认和判断，对吗？”

“人心百面，仅凭一双肉眼又怎能看得穿？”

老师轻声笑了笑，绕到她的正后方，那双粗糙的手扶在了她的肩上，有些沉重。

“在镜子中，你看见了什么？”

“…我自己……还有老师您。”

“不对，再仔细看看。”

她皱起眉头眯上眼睛，又把脸偏向各个方向，镜像依然只是在单纯地模仿着她那略有些滑稽的动作。她什么蹊跷也看不出。

“镜子是有求必应的巨大宝库，它会为你呈现你所渴求的任何答案。你在镜中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不过是因为你一直以来都只认为，也只希望镜子映出你的外表罢了。这种误会在你初次接触到与镜子相关的知识时就开始了，在事实的力证下它逐渐根深蒂固，你就再也没有怀疑过它。”

“……那要怎样才能看到我渴求的答案？”

“想要享有宝库中的财富，就需要打开它的钥匙。而我要教你的最后一课，现在将要授予你的那枚钥匙…”

她感觉到气氛突然凝固住了，为教堂里提供光源的烛台不知何时全部被扑灭了，死寂的黑暗中，她却能清晰地看见近处自己的镜像。刹那间，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束状的东西从老师的手心顺着的肩头流入了自己的大脑，那是一段“知识”，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知识，它仿佛要鸠占鹊巢般迅速窜过了外侧膝状体和大脑视觉皮层，开始排挤她一直以来所熟悉的知识和感官，这给她带来了难以言表的违和感，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其实只是在一瞬之后——那知识完全融入到她的脑中，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双唇就那么半张着。她感觉自己……理解了。

“…正是让你能够从镜中窥探到事物真实面目的力量。其名为，‘生动理论（Vivid Theory）’。”

肩上的温度随着老师的话音落下一同消失了，她从余波中缓缓抬起了头，只见镜中已经是另一幅景象。

一幅，令她永生难忘的景象。

混沌的黑暗中，一颗歪曲而朽烂的高大枯木正在洒落着她已经所剩无几的干瘪败叶，她的树干已经被完全掏空，只从满是褶皱、已经看不清纹路的树皮上延伸出两段无力的树枝，仿佛要交付什么似的搭在前方。

而在树下的，是一名瘫跪着的环翼少女，她痛苦地大叫着，挣扎着，一只手像在求救般拼命地向前伸去，少女全身上下充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另一只手臂也因大片的瘀紫而无法动弹，而在这些伤口中，最显眼的便是她头顶被用钝器砸碎、无法停歇地汩汩流出光芒的畸形光环，以及她身后被一片片拔下羽毛再切断，只剩下被拆解的裸露骨骼的破碎羽翼。血，染满了整片土地，同样扩散开来的，还有慌乱与绝望。

很明显，她在镜中看见的那名少女，是她自己。

——————————

“我——说——你在听吗？”

她回过神来，放下手中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笔记本，把视线移向了身前的女孩。

“啊…是在说你的两个姐姐的事？”

“是两个妹妹啦！而且那个话题已经早就结束了！”

身着蓝色服装和蛋黄色围巾的女孩手叉着腰，气鼓鼓的脸向她凑了过来。

这个女孩是韵律现象“克萝托与观星者（Clotho and the stargazer）”的相关人“观星者”，也正是她此次调和任务的目标。她现在正坐在一个天文台的空旷顶层的长椅上，这里看起来稍微有些年代了，因为半夜不接待游客，除了她们的对话外周围只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真是的…小生动理论你啊，虽然看上去给人的感觉蛮认真的，但却意外的漫不经心呢。”

“对不起……”

自从在那次事件中失去了羽翼和光环后，她的生活就时不时会被走神打断，这些朦胧而久远的记忆在她的脑中膨胀，令她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渴望着逃避现实的她的思绪是如此轻易地就被拐走了。

她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半机械的光环散发出微弱的光，身后碎片状的羽翼微微翕动着。尽管手术医生告诉她能修复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奇迹了，即使当时的她完全无法适应，更无法接受，但现在，它们的存在已经不会让她感觉到别扭了。

“嘛！没关系，我原谅你啦！”

笑容重新出现在观星者的脸上，天真而开朗的性格让她无所顾虑，生动理论感到有些羡慕，也向她挤出了一个没那么明显的浅笑。

“谢谢…”

如果对象不是像观星者小姐这样和善可亲的人的话，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法进行调和的工作吧…

她想起不久前在档案库里看到的各种曲折离奇的韵律调和记录，想起了在Arcaea内部事件中保护了自己的防卫部门韵律，想起了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依莉丝部长和调小姐。一直以来，她什么事都没能做好。

当初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主动提出参加调和工作的啊…

她似乎以为逼自己做一些曾经擅长的事就能帮助自己从那颓废的状态中走出来，但当她实际开始尝试的时候，才发现过去的自己的姿态，在记忆中已经是如此的模糊了。

……

“喏，这个给你。”

身着暗红礼服的白发女子把几张纸递给了生动理论，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后便又回到书房深处去了。

生动理论低头看了看手中写满了批注的资料，又看了看已经坐下并自顾自地弹起吉他的女子，最后把迷茫的视线缓缓移向了旁边笑吟吟的依莉丝部长。

“嘛~嘛~调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不太擅长和人相处，很奇怪吧？明明是部长来着。”

“啊！…原来她就是勘查部长吗…非常抱歉！失礼了……”

“没事没事~比起这个，没想到你会主动要求来我们调和部门啊，看透本质这么强大又便利的能力，还以为你肯定会被咲弥抓去榨干利用价值呢。”

生动理论挤着脸颊做出陪笑的表情，她感到有些难堪，自己就是因为不愿意使用这份能力才从那边逃出来的。

“不过，也不要以为这里的工作就会轻松哦。虽然调那边会为我们提供一些基础的勘查资料，但真正亲身和陌生的韵律生物接触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们要调和的对象中也不乏有像你一样能察觉到他人能力的智生物在，所以过于依靠能力反而可能会坏事。总而言之，对于调和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多么适合的韵律能力，而是能够与目标快速拉近距离，取得信任，以及在变数中保护自己的自身本领。”

依莉丝部长仿佛看透了生动理论的想法，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些严肃，但话音一落脸上便恢复了那和善的笑颜。她伸出一只手来，抱着资料的生动理论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要和她握手的意思。

“不用那么紧张啦！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加油吧，有什么事的话就来找我和调哦。”

……

自己是不是让依莉丝部长失望了呢…

……

“停停停！再这么沉默下去的话，小生动理论你的思绪就又要飘到婴儿星系上去啦！”

观星者热情地把她从长椅上拉了起来，从恍惚中惊醒的她赶快用手抓住了笔记本，才不至于让它掉在地上。

“婴儿…？那是什么……”

“现在能观测到的最远的星系哦，宇宙刚形成不久后就诞生了，造星速度非常地快呢！”

观星者一提到天文相关的话题就变得兴致勃勃了，她拉着生动理论的手，来到了顶层另一侧的控制台前。只简单按下几个按钮，天文台的天窗就逐渐打开，露出了半球形的天空，机械运作的轰鸣声引得生动理论抬起头，她呆滞地望着大片夜色，感到有些震撼。

“现在，我诚挚地邀请您与我一同进行今天晚上的观星！一般人可得不到用克萝托观星的机会哦，但小生动理论你是我的朋友嘛！”

克萝托是天台正中心那座天文望远镜的名字，生动理论只在资料里见到过这个词，她对望远镜了解甚少，更不知道天文这个听上去很专业的前缀又为它加上了什么样的含义，她从与科技隔绝的天堂国离开之后还没有过太长时间，在那里她们连交流都是依靠书信这种传统的方法。

她依然接受了，久违地被人称作为朋友让她很开心，并且她明白了观星者的温柔确实给予了自己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机会。

“谢谢你！…但我是第一次观星欸，这会很难吗？”

“不会啦不会啦！克萝托可是很友好的，而且还有我在呢！”

观星者蹦跳着跑去打开克萝托的镜盖，生动理论慢步跟了上去，从木制地板上独立出来的金属圆形平台抬着克萝托和两人缓缓上升，达到了天窗的高度，坐落在山顶的天文台上没有其他建筑遮挡视线，现在她们真正地被夜空包裹了。

“决定了！今晚就倾情向你推荐蜂巢星团吧，青白色的朦胧光晕连成一片很好看哦！可惜现在天有些阴，没法用肉眼先确定观测对象的样子啦~不过这点小麻烦可难不倒克萝托，我先来帮你找好角度！”

观星者开始熟练地操作起克萝托，她一边把脸凑在上面，不断调动着精密的仪器，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出一大串生动理论听不懂的术语，看着她兴奋的模样，生动理论感觉自己也似乎分享到了一些快乐，她望向天空，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目睹观星者所看见的美丽景色。

“找到了！”

观星者大叫起来，她抬起头，使劲招着那只被白色长筒手套包裹着的小手。

“快来快来！对着这里望进去就可以看到啦！注意不要碰到赤道仪哦，我去把电子目镜的投屏打开！”

“嗯！”

生动理论小心翼翼地接近过去，她模仿着观星者的样子俯下身子，右眼瞄着那个庞然大物的入口，把视线投了进去。

“怎么样？有看见星团吗？”

“……”

她并没有看见青白色的星团，更没有什么朦胧光晕，充满她视野的是刺眼而杂乱的亮光在不停翻滚着，像要从望远镜中扑腾出来似的灼着她的眼球。

生动理论皱起双眉，下意识地离开了望远镜，这与她想象中的星空相去甚远，甚至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可观星者期待的眼神依然不断从身侧传来，她只好再次望向其中。

她稍微眯着眼睛，不让那光亮过于刺激自己的神经，杂乱亮光的边缘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个巨大的球体在用光芒侵蚀着彼此的边界。

忽然间，远超这狭窄视野所能承载的信息量灌入了她的脑中。她看见星体的内部在以她从未目睹过的诡异方式沸腾着，大量的气体被搅入这混沌中，一瞬间就被尽数撕裂，与此同时，刺目的光亮和翻滚的热浪从中爆裂而出，覆盖在整个星球的表面，成为一片炼狱；她看见夹杂在巨大光球间一颗灰暗的星体，细琐的黑色尘埃支撑着松散的躯体，垂死暮年的它只能发出难以看清的微弱光芒，许多更小的星球簇拥在它身边，想要从它那里获得些什么却什么也无法得到，只能逐渐在阴翳与冰封中逐渐失去生机；她还看见不被任何星体光顾的空间，在那里只有虚空，只有黑暗，只有难以触及的深邃与让人噤声的绝望，就好像这个区域被所有有形之物抛弃了，或者说是，一切曾踏入这片领域的物质都失去了它们的形体。

她双脚一软，险些直接摔倒在望远镜前，她的双翼紧紧蜷缩在背后，不愿支撑这具沉重的身体。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片星空根本就不是观星者想与自己分享的美景，它的样貌早已遭到了篡改，望远镜的某处藏着玻璃材质的结构，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镜子、都是‘生动理论’希望她看到的。

“哇哦！是星团合月！中大奖了！这么清晰的可不常见，得赶紧记录下来!”

观星者的惊呼在她耳边掠过，她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强烈的恶心感和自我厌恶感冲击着她的身体，她用手死死地捂住嘴，麻木的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露出。

夜空中的阴云越加密集了，巨大的天体望远镜随着赤道仪运转的平稳机械声中掺夹着观星者断续哼出的小调，消散在空旷的天文台中。

她的第一次观星，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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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太干净了，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地板，整个房间内只有一台她没见过的设备以及靠在设备旁的小提琴，她几乎能从每一个被擦得干净到发亮的平面上看见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孩的镜像，镜像告诉她，这个女孩的真实面目只是一缕飘渺的幻影。

“你已经发现了吧，不要告诉大家关于我的事哦，不然对立会生气的。”

带着红帽的纯白少女向她轻笑着，空灵的声音流过她耳畔。

她刚照着纸上写的地址来到Arcaea门口，就被一个穿着蓝白色洋裙的陌生人一路领到了这个挂着“调律部门”牌子的房间，不安的情绪让她的光环变得暗淡，这里能反光的地方太多了，虽然没什么东西可供映出，但仅仅是镜面的存在就让她感到极其不适。

“…光小姐。这个能力…真的能变得可控吗？”

“这正是我们将要努力做到的。你不太喜欢它？”

她轻轻摇了摇头。从光小姐身上散发出的氛围让她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一些，这大概也是韵律的力量吧。

“这样啊…介意告诉我原因吗？”

她沉默了，或者说是不知如何措辞，她呆滞地注视着光小姐，又把视线移向映在墙上的幻影，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生动理论’能看透一切事物的真实面目，我本以为它会为我带来更正确的判断，但我所看见的真相却从来都只会比表象更加腐败，更加恶劣…逐渐地，我发现自己开始无法信任任何事物，我无法真诚地欣赏一颗树木的枝繁叶茂，只因为发觉了其下衰朽的根系，也无法直率地赞美一名慈善家的无私，只因为瞥见了他心中追求的浮名虚誉……我明明是环翼，却不知道究竟有谁是值得带去希望的……”

一个个恶劣的回忆从脑中涌出，她难以自已地不断倾述着。

她说自己开始尝试刻意避开“生动理论”所看见的景象，但已然形成的多疑性格让她的行事与环翼的存粹大相径庭，终于，她在一次施救行为中的猜忌击碎了濒临崩溃的受难者的最后一丝希望，被卷入其中的她永远地失去了象征着光明的符号——双翼与光环，并且若不是施暴者不明缘由地突然失去了意识，可能她的生命也会被一同夺去。老师曾带着祝福赠予她的这段知识，却如同难以逃脱的诅咒一般夺走了她作为环翼的纯真，又夺走了她作为环翼的形体，最终夺走了她作为环翼的自尊，它夺走了她为之骄傲的一切，将她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她曾在镜中看见的那个破碎不堪的，狼狈的自己……

调律最终没有进行，她带着沉入谷底的心摇晃着走出调律部门。一天后，她在家中收到了光小姐寄来的信，信上用细腻的字迹向她表达了歉意，并告诉她：如果哪一天她能够与她的韵律和谐相处了，她们可以再尝试一次。在信中，光小姐称呼她为生动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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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没有明确目标的招呼声只在喉间跳动了几下就消失了，生动理论反锁上冷清的门，径直来到卧室，把身体一股脑瘫在了床上。

结束“观星”后，观星者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并且很体贴地过来关心她是不是有身体上的异常，但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僵硬着脸颊注视着观星者担忧的神情，最终打破尴尬气氛的是从阴云中落下的小雨，观星者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说着只能下次再继续了呢，便跑去控制台关天窗了。

她很难说自己的行为没有让观星者感到扫兴，更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对方对自己的看法，直到最后她也没能提起调和相关的事，总之，她的任务没有完成。

她仰躺在柔软的床上，碎片状的羽翼上用于固定的环状结构压在脊背下带来些麻木的痛感，她脑子里满是方才在望远镜中所看见的景象。

“生动理论”的诅咒再一次击败了自己，曾经还尝试反抗和躲避的她似乎已经慢慢地熟悉逆来顺受了，她现在的生活无非是进行着着在镜中看见糟糕的景象，然后一切事物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向那景象奔去的循环，这样的事在她的每一天里发生，她已经不再感觉得到痛楚和懊悔，除了无休止境的恐惧，包裹着她的就只有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如果再没有人能结束这一切，能来拯救自己的话，她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堕入黑暗了。

她又开始试图在脑中临摹出还在天堂国时意气风发的自己，回忆总是比现实要美好得多的，躲在其中可以有效地帮助她逃避精神压力的摧残。

她想起同学们、甚至前辈们的追捧，想起老师们的青睐，还想起了在白蔷薇花圃中心所看见的风光。

但她想不起自己的姿态，随着现实的一切急转直下，记忆中自己被不断添枝接叶，变得完美而巨大，也变得模糊而缥缈，失去了真正的形态。

“…我的光环…本来是什么形状的来着…”

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真的像她告诉自己的那样是一名高洁而率真的环翼吗？

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模样？已经真的变成在学校教堂镜中所见的那副窘态了吗？

她从床上坐起身，床头挂着的许多被拆下玻璃只剩下框架的球状装饰品摇动起来，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她在手术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回到家中，无法忍受的怒火和痛苦击碎了她的精神，她嘶吼着用环翼的光芒把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在重新装修后，它们全都被替换成了磨砂的材质。

但她依然留下了一面镜子，那是她家中最大的落地镜，她记不起为什么当时这面镜子得以幸免，可能是巨大镜面的压迫感让自己的疯狂燃尽了，现在它就被搁置在卧室的最深处，用来遮盖住它的布毯上已经落满了灰。

她拉上了所有窗帘，又锁好了房间门，她不希望有其他任何人的视线会落进这里，确保好这一点之后，她来到了落地镜面前。

她的思考能力已经变得薄弱，她无法想象“生动理论”还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更甚的厄运，她奢望着镜子能告诉她，她现在这幅姿态到底有什么意义。

或者至少能让她看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布毯被拉下，浮尘在昏暗的房间中弥漫开来，台灯微弱的光线打在镜面上，映出一名少女的样貌。

这还是她自离开天堂国后第一次直面自己的镜像，它又有了新的变化，镜中的生动理论头顶已经看不见任何光亮，连羽翼碎片都失去了的后背被缝上了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她”留了一头散乱的长发，却依然坚持戴着那些在故乡采下的花朵，即使这样，也无法掩盖这个任何人都能看出的事实——她已经，根本不是一名环翼了。

“哈哈哈…果然是这样……”

她绝望地蹲下身子。她的一切都已经被“生动理论”吞噬殆尽了，所残留下来的这一点点用于支撑她尊严的光芒，看来也会就此消逝。她还能为自己留下些什么呢？也许从一开始，老师就根本不该把“生动理论”赠与自己……

“你居然把这归咎于老师？多么懦弱无能的想法！”

尖锐的声音唤起了生动理论埋在双臂中的脸，她慌张地环顾着四周，搜寻无果后，她把惊恐的视线对准了镜中那个叉着腰一脸恼怒的“生动理论”。

她从来没有尝试过与镜像搭话，像这样被“自己”责骂更是第一次。

她的瞳孔颤抖着，对于“生动理论”那些无处发泄的负面情绪突然都化作了有形的愤怒转移到眼前这个女孩身上。

“不然呢！？这难道是我的无能导致的吗？我可是首席！是最优秀的环翼！如果不是那个诅咒，我怎么可能会落得这种地步！”

她猛地直起身，和那个抱着双手，一脸戏谑的“生动理论”对峙着。

“当然！你金玉其外的皮囊骗过了老师，也蒙蔽了你自己！可你败絮其中的内里却根本不值这个价！”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你明明交了那么多推心置腹的友人，却没有身怀与这个数量等值的包容和博爱；凭你腹中存有那么多死记硬背的知识与信念，却没有把它们融会到一言一行中的灵巧；凭你拥有强大的力量与茁壮的羽翼，却没有看清该为了什么而使用它们的明辨；凭你空有‘首席’的名号，却丝毫没有一名优秀的环翼该有的坚毅和执着，仅仅是一幅可怕的镜像就把你给吓倒了！”

生动理论被哽住了，这个女孩的每一个字都直击她的痛处，曾经的她的确是为了成为首席才目的明确地努力的，至于这其中所承载的责任和意义，她都从未仔细思考过。

“才不是这样…”

“怎么不是？首席这个响亮的称誉让本就自我中心的你变得更加短视，即使已经吃尽了苦头也依然固步自封，不愿接受向你伸来的援手。依莉丝部长提醒你不要太过执着于能力而忽视了自身价值，光小姐委婉地给了你那么多有用的建议，你却到现在都不愿意尝试来理解和接纳我，还把她的信给撕了！老师在她生命最后的光阴把‘生动理论’传授给你，希望你能合理地利用它去延续她想要传播的光明，你现在却把它当作是什么！？”

“生动理论”的声音变得愈加震耳，最终演变成了咆哮，“她”推挤着镜框的束缚，想要从镜面中冲出来似的向前伸着手，锐利的指尖离生动理论的双眼似乎只有咫尺之隔，她恐慌地不断后退，却依然无法从镜子面前逃开。

“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生动理论’从来都不是什么诅咒，都是因为你的软弱和无能才让我们变成这副模样！你到底还要吃多少亏才能明白‘生动理论’的真正意义？！就应该！就应该让我来取代你！你这样无用的人就一辈子待在镜子里吧！”

“不，不要…救命！”

慌乱的步伐被桌灯的电缆绊倒，木制地板上沉重的撞击声后跟随着玻璃的破碎声，零散的玻璃碎片撞落在她的身上，划出无数条小口。

唯一完好的灯泡从灯架上滚落，而她的光环早就因为恐惧而不再发光了，房间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从疼痛中艰难地睁开双眼的她看向面前那僵硬地维持着张牙舞爪姿势的镜像，“她”的轮廓开始像纸片一样被一点点撕裂，散下的碎屑就那样消失在黑暗的虚空中，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响传入耳中，恍惚间，某段不知为何被埋没的记忆又浮现在她脑中了。

那是她的希望，她的挚爱，她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光芒。

镜像被完全吞噬了，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名红发女孩。

“未知虚无（Ignotus）！”

生动理论惊喜地呼喊起恋人的名字，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张令人充满爱意的面庞了，上次未知虚无现身的时候生动理论还只是刚毕业的学生。

未知虚无望了望生动理论，松下了一口气。虽然她的双眼被一根黑色布带蒙住了，但生动理论明白，她能洞察一切事情。

所以自己羽翼和光环变得破碎，身上还沾满血迹的狼狈样子肯定也已经被她发现了，生动理论感到有些失落，只能发出些微弱的声音。

“…不要看我……我现在…一点都不漂亮…”

“不会的，我所‘看见’的你，一直都很漂亮。这一年以来，我虽然一直身处虚无中，却从未将视线从你身上移开过。”

未知虚无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她的身体从与地板接触的地方开始有了实体，但地面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却并没有刺伤她。

“很抱歉我来得太晚了，我该早些来帮你的……过来吧。”

未知虚无张开双臂向她示意，但她仍然只是蹲坐在原地，久别重逢的喜悦如同拍岸的浪潮一般，虽然一时间席卷了她的整个大脑，却又很快褪去，方才镜像那针针见血的话语仍然笼罩在她心头，让她无法控制地质疑着如此软弱的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能被温柔地拥抱的资格。

“这不怪你！我不应该什么事都依靠你的…而且当时把我从那个疯狂的人手下救出的也是你吧…我明白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

未知虚无可不像镜像那样会被镜面束缚，她径直来到了生动理论身前，把像低沉的小动物一样蜷缩着的恋人拥入了怀中。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未知虚无绕过她的光环轻抚着她的头顶，轻纱一般若有若无的柔和触感唤醒了生动理论某些遥远的记忆，她回想起未知虚无曾经也是这样抚慰因面临毕业评测而紧张不已的自己的。她清楚地感觉到一直以来强迫着自己承担起一切的那股力量开始分崩离析了，难以抑制的泪珠开始不断从眼角滚落。

“…我好害怕，我不想变成‘生动理论’说的那副样子…我不想失去我的羽翼和光环…”

未知虚无缓缓松开生动理论，开始拣下残留在她身上的玻璃碎渣。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认真。

“你不应该听她说的那些话。”

“但她说的没错……我的确像她描述的那样软弱而无能，我自己也明白…”

“绝不是这样，”

未知虚无微微皱了皱眉，生动理论能隔着黑布感受到她担忧的视线。

“我们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有一时的踌躇就责怪他软弱，更不会因为一个人在某处有短板就称他为无能。‘首席’这个名号意味着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拥有更高的天赋、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却并不意味着你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最优秀的。没有人可以要求你把所有事都做到完美，她没有这个资格，老师也没有。她口中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不过是你的尺短寸长而已。”

未知虚无用指尖轻触着生动理论的脸颊，蜻蜓点水一般滑过那些细小的伤痕，却并没有带来挤压引起的疼痛感。

“但是别忘了，‘她’也只是一个镜像，‘她’是你所看见的真实的自己，实际上，一直以来用完美来要求你的其实只有你自己。但外界的一切可都要比在天堂国里复杂而混乱，想要把一切都兼顾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你才会认为‘生动理论’是一种诅咒，因为看清的越多就显得你的选择越无力，可情况从来不会因为一叶障目而变得简单，你可以因为感到无力而变得颓靡，但事情总归是需要解决的。”

生动理论噙着泪水，她认真咀嚼着未知虚无的每一句话，听话地点了点头。

“那我应该怎么直面‘生动理论’呢…我所看见的镜像总是那么糟糕，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它们……”

这依然是她所面临的困境中最大的麻烦，她还没有坚强到可以和明知是腐坏恶劣的事物相处。

未知虚无轻轻笑了笑。

“你能接受刚刚我那些关于你的说法吗？”

“当然！你是我所见过的最能看彻真理的存在，你对于我的明鉴甚至要更甚于我自己！”

“就是这样的，即使你见过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却仍愿意倾听我对你的评价。事物的价值从来都不是只由它的内在决定的，外强中干的树木虽然根系腐败，残留的茂叶却仍然能为乘凉者带来一片阴翳；追名逐利的慈善家虽然心怀鬼胎，他掷下的千金却仍然能为穷苦的孩子们带去梦想。”

“要看见本质不代表只看本质，事物的外在和内在一样重要。一件物品，所有与它有关联的人对它的看法和它的真实面目共同组成了它的价值，而如果是一个人，就还要再加上他对于自身看法的价值。人心百面，但百面都是人心。事物的真正面貌，不仅仅是由水银镜面，更是由自身和他人心中的镜子照出的。”

未知虚无语毕，站起了身来，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帮生动理论处理好了身上的创伤，稍大一些的伤口贴上了创可贴，细小的伤口也用虚无的力量消了毒，保证不会引起感染。生动理论有些呆滞地微张着嘴，看着未知虚无轻轻摆动着身体，被她裙摆的扫过的地面上，玻璃碎片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没必要那么慌张，即使无法一下子消化也没有关系，很多看法是要经历许多次的亲身体会才能逐渐理解的。当然，比起让你感到顿悟，我更希望这些话能给沉陷在低谷中的你一些希望，或者一些安慰…至少说，能让你感觉好些。”

生动理论站起身，她紧紧地抱住了给她带来光明的恋人。

“谢谢你…你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拯救我…我会尝试着改变我的想法的。”

“观星者、依莉丝部长还有调小姐，大家可都是很喜欢你的，所以你的努力绝对不是没有价值的，记住这一点，好吗？”

“嗯。……还有你，你才是我最大的价值……你又要回到虚无里去了吗？”

“啊啊，毕竟如果我不管那边马上就乱套了嘛…不过这段时间我会经常来见你的。”

“不要走…”

“欸…”

…

时至后半夜，以一个浅吻道别之后，未知虚无消失在了黑暗中，卧室里再次变得冷清下来，生动理论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便把自己塞进了厚厚的棉被中。

她清楚地记住了未知虚无的每一句话，认真地反复咀嚼着。

自己已经习惯于让“生动理论”所看见的景象成为自己度量事物的依据了，要打破这种惯性，也许并不简单。

并且那些失去的东西不会随着她的心态转变就重新还回她的手中，她对于直接或者间接导致这一切的“生动理论”依然抱有怨恨，想要与它和谐共处，更是路途漫漫。

她抬起头，窗外夜幕中的一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雨后的夜空已经放晴了，透彻的幽蓝色中能看见一串明亮的星星，小小的光点看似无序地散落着，却有一种沧海拾珠般独特的美感。

“这种连成错落有致的是叫星座来着？这个的形状看上去有些像一片羽翼。”

生动理论回想起午夜时分所学到的知识，也想起了那个纯真的笑容。

“把它们画下来吧，之后可以去给观星者看看…”

她拿起床头的笔记本，望着闪烁的星，谨慎而细致地点下了眼前的景象。

虽然无法欣赏从望远镜中窥得的她看见的美景，但自己心中的镜子所映出的景色，是否也能与她分享呢？

End.

（写在后面：这次是给我的本命曲观星者和第二本命曲生动理论写的文，观星者的形象蛮好构成的，毕竟曲子的含义也很鲜明，但是生动理论真的让我想破了头，先不说镜像的形象我就前前后后发现和以为的有区别了两三次，最开始我构思的是一个天使女孩在镜中窥探到没有羽翼和光环的自己然后以为是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便一直注视着镜像的自己的一切，最后才发现其实女孩已经逝去了，自己便是女孩升入天堂变成的天使，然后都快动笔了转念一想，害，这不就是官剧情里的爱丽丝吗。最后改成了文中这个样子，结构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关于要讨论的话题也想了很多，最后写出来是这样一个与原曲的空灵悠扬一点不沾边的沉重故事。哈哈，我还是毙了自己吧。

蜂巢星团合月是真事儿，就在二月份。

顺便讲个趣事，迷尔实装消息发布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好在构思军市一和英灵殿：0的设定，然后就被背刺了哈哈哈哈，我正好在写的依莉丝x调也被背刺啦哈哈哈，官钦是我迷调哒！然而我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写依调和军市一x英灵殿，就是得给迷尔升职成部长了。

未知虚无的形象是lanota侧联动中的彩绘玻璃！很漂亮的形象！激情安利一波！

最后，本文内容其实有部分隐射了现实，致我自己，也致所有为曾经的自己感到骄傲过的“前优等生”。

觉得本文还不错的话就点个小红心或者评论来反馈我吧！合集中有更多同世界观的作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