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经典

欧阳奋强

87版《红楼梦》至今已经播出三十年了，这部戏成为八十年代的一个文化符号，是几代人的红楼盛宴的美好记忆。

每每87《红楼梦》播出，片头出现的一块巨石，如同从天外飞跃而来，寓意《红楼梦》又名《石头记》。黄山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和冬雪“五绝”闻名于世。而黄山飞来石更是凭借《红楼梦》里的成功亮相成为了全中国家喻户晓的天下第一奇石。

为何87版《红楼梦》会以黄山飞来石作为片头呢？

说起来，这部剧真是和黄山有缘。

《红楼梦》又名《石头记》，石头记的名字要比《红楼梦》好理解。在87版《红楼梦》剧组从全国各地选来的演员进行集中培训的时候，一些演员在看完原著之后，也曾产生过这样的问题：《石头记》容易理解，《红楼梦》让人费解，不如《石头记》那般来得直接、易记易理解。

《石头记》顾名思义这是一段写在石头上的故事，中国文人自古以来都有石头情结和奇石崇拜，《红楼梦》以石头开头，《西游记》和《水浒传》也是以石头开头，所以“开篇不解石头缘，辛酸泪尽也枉然。”87版《红楼梦》的编剧之一、安徽籍的周岭先生大概这样阐述过《红楼梦》又名《石头记》的缘故：这块石头是全书的主线，是主人公贾宝玉的前世今生；石头是灵物，所以它是贾宝玉的物格化，而贾宝玉则是其人格化，两者合二为一，贾宝玉性格顽固乖张，所以书中对那块“宝玉”多以“顽石”称之。那么石头何来呢？《红楼梦》开篇清楚地交代这块石头是女娲补天遗留下来的一块多余的石头，这无疑有着中国特色的古代神话方法论，从天玄地黄说起，天漏、地补又从发生学入手，因为多余，余一，所以注定了无缘补天的命运，但经自己锻炼之后又通灵性，有才却无处施展，所以自怨自愧，日夜悲哀，这种怀才不遇的痛，或许正是曹公对中国文人内心的真实写照，以石头暗喻，具有中国文人骨子里头那股坚毅不屈（顽石之顽），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已通灵性），有着治国安邦的远大政治抱负（意欲补天），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无缘补天），向来自视清高，自负但失意，形成强烈的失落感，这也正是中国自古以来文人的悲剧心理。

（87版《红楼梦》王扶林导演和编剧之一周岭）

既然《红楼梦》又名《石头记》，那么就以这块奇石作为该剧的片头。

剧组在前期选景的时候，首要工作就是选择这块奇石。看来选去，都不尽如人意。王扶林导演看在眼里、急在心底：不但这块奇石不好找，演贾宝玉的演员在经过两轮演员培训之后还没出现，难道真是这块奇石不存在于人间、扮演贾宝玉的演员如吴祖光先生说的那样“演宝玉的演员还没生出来？”

（87版《红楼梦》拍摄前，王扶林导演在考虑拍摄方案）

眼看剧组即将开机，奇石、宝玉都没有着落，这《红楼梦》怎么拍？

寻找奇石、选择扮演贾宝玉的演员由王扶林亲自挂帅继续进行寻找，奇石一定要奇、宝玉一角绝不再用女演员反串来演宝玉。

彼时剧组的外景地有好几处选在了成都附近，尤其是片头的那块奇石选了峨眉山的一块石头，但最后的定景要由王扶林导演定夺。

在王导他们临去四川之前，扮演柳湘莲的演员侯长荣提醒当时扮演史湘云的张玉屏，“在电影《虹》的里面演你弟弟的那个演员我觉得可以试试宝玉。”这一提醒，让张玉屏觉得演她弟弟的我确实好像比较适合宝玉，遂向在准备飞往成都的王扶林导演推荐。因着要去四川，扮演王熙凤的邓婕是成都人正要回成都办事，一听要找我来试宝玉，告诉王扶林导演她和我认识也知道我家住的地方。王扶林导演便要邓婕当向导和摄像师李耀宗、周岭一起飞往成都，一是去峨眉山选那块奇石，二是看看我到底合不合适扮演宝玉。

（王熙凤扮演者邓婕当年在黄山的留影）

他们四人一行飞到成都，去到峨眉山选景。看景之后，王扶林导演、李耀宗、周岭都很失望，所选之石不符合奇石的要求。

生长于安徽的周岭对黄山比较熟悉，就说：可以去黄山看看那块飞来石。

已经计划将《红楼梦》开机戏定在安徽黄山拍摄两个道人的戏的王扶林点头同意周岭的建议：黄山的奇山异石闻名遐迩，也许黄山真能找到那块心中的奇石。有了这样的计划，他们回到成都要邓婕通知我到宾馆来面试，看是否合适扮演宝玉。

心急火燎的邓婕跑到我家，正在四处崇庆县拍摄《炊事班班长》的我刚好回成都休息，晚上我出去看电影去了。邓婕左等右盼不见我回家，便给我留下纸条，内容大概是：回家要赶紧去锦江宾馆见《红楼梦》剧组的导演、摄像师，试宝玉这个角色。刚看完电影回到家的我看见纸条，有些没自信：我知道《红楼梦》剧组在全国选演员，那么多比我有经验、条件好的演员都不合适宝玉，自己怎么合适呢？我心里在打鼓，在犹豫。我爸说：去试试，万一是个机会呢？于是，我就穿着汗衫、大裤衩去到宾馆见到了王扶林导演、李耀宗和周岭。见到我之后，王导他们都眼前一亮：真觉得我有几分像宝玉。王导问了我的拍戏经历，得知我是川剧演员出身的电影演员，这就更好了，演员有一定的戏剧基础特别适合出演《红楼梦》中的角色。李耀宗也在暗暗观察我的形象，脑子里想象我的扮相、拍摄角度。

一句话，从见到我那一眼开始，后来我知道我已是王扶林导演、李耀宗、周岭的最佳宝玉人选。我到北京试戏之后，就顺利地成为扮演宝玉的演员。

（87版《红楼梦》中的贾宝玉）

宝玉有了着落，王扶林导演和李耀宗又去黄山看飞来石。

到达飞来石的观景点，王导和李耀宗来回看了好几次，基本符合他们心中奇石的样子。李耀宗看着飞来石，有些打鼓：游人观看飞来石的地方离飞来石比较远，摄像机加了镜头也无法把飞来石拍得更仔细，还要下到谷底仰拍飞来石才能显出飞来石位处山顶的奇美。话语不多的李耀宗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要拍到飞来石理想的角度必须从游人道上下到山下拍摄。当即，他做了拍摄飞来石的方案。

1984年9月15日87版《红楼梦》在黄山顶峰拍下了第一个镜头，就是飞来石的特写。尽管事前做了拍摄方案，正式拍摄的时候还是有一定困难：天气和角度都影响拍摄效果。拍了第一次后，看回放效果不佳，只能暂时不拍飞来石，先下山拍摄两个道人的戏，一边留意当地的天气预报。

又等来黄山的一个晴天，李耀宗带着副摄像提前一天再上黄山顶峰拍摄飞来石。那天晚上，他们在凌晨三点多起床，在黄山风景区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到飞来石附近，等着拍朝阳下飞来石的奇光异景。

太阳出来、光线理想后，李耀宗拍下了朝阳下飞来石的大全景。等到十点过，晴朗的天空下再次拍摄飞来石的全景、中景。为了更佳的效果，李耀宗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腰系绳索下到山谷里。由于山势险要，在半山腰李耀宗摔了一跤，当时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幸好没带着机器下来，机器贵重不说，把机器摔坏了今天就白拍了。

看见李耀宗脚滑摔跤，陪同的工作人员为了安全考虑，在上面提醒他不要再下去了。望向前方的飞来石，身处的地方已然已是理想的拍摄角度，李耀宗示意把摄像机用绳索放下来进行拍摄。

来回这么一折腾，等李耀宗拍摄结束，已是中午一点十分。对拍摄精益求精的李耀宗不想就此下山，他还有个拍摄备案：万一朝阳下的飞来石没有达到导演的要求怎么办？还得在山上继续等待，拍摄夕阳下万丈光芒映照下的飞来石，才能凸显飞来石的奇、异、美。

他们一直守在山上，吃了些干粮，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李耀宗又多角度拍摄了飞来石之后，才算完成飞来石的拍摄工作。

用飞来石作为片头不仅点题《红楼梦》又名《石头记》的寓意，成为片名的衬底还成为87版《红楼梦》的一个标识：只要这块奇石出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去走一遭，那悲金悼玉的《红楼梦》便拉开了帷幕。

编辑：侯晏

文章作者：欧阳奋强

图片来源：欧阳奋强、剧照、历届中国黄山国际摄影大展、网络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