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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中苏对抗:中国北部边疆地区的战争与外交
中苏谈判开始后,公开报道的边界事件减少到每年一至三次,而且严重程度大为降低。 在进一步研究谈判的各个阶段以前,我们先简单考察一下伴随谈判而来的一系列事件的总趋势。北京协议导致边界地区的沉寂、双方军事力量的集结和边界谈判的开始。双方似乎都不希望时常兵戎相见,虽然偶尔也发动一些有预谋的袭击以探测对方的抵抗能力。每一方都指控另一方的这种行动——苏联人指责中国人在离中蒙边界仅数米远的地方进行军事演习,中国人则指责俄国飞机常常侵入中国领空数公里——但双方的反应都不激烈。双方都同意不报道可能会使事态进一步扩大的消息。例如,据传1974年在新疆和哈萨克斯坦交界地区发生了大规模军事冲突,但却未见报道。同年11月,莫斯科和北京都否认西方关于中蒙边界发生了五次战斗的报道。 还发生了一些与边界紧张局势有关的特殊事件:1974年,驻北京的两名苏联外交官以间谍罪被逮捕并驱逐出境; 更广泛些说,双方都在本国境内采取措施发展经济,增加人口,投资扩建基础设施,强化少数民族对中央的忠诚,从核心地区向边疆地区派遣大批主要民族的居民(中国尤其如此)。苏联政府给愿意到边界附近定居的人发放额外津贴以资鼓励。苏联开始修筑贝加尔湖至黑龙江的铁路,在界河中以前无人居住(或偶尔有人居住)的岛上建立集体农庄,千方百计证明争议地区历来居住着目前属于苏联的民族,还把许多边界城镇的名字改得更斯拉夫化。 苏联人显然还怀有把新疆变成蒙古那样的缓冲国的强烈野心。一直有报道说苏联当局组织了一个本身拥有军事力量的“自由土耳其斯坦运动”(应为“东土耳其斯坦运动”——译者),其成员均是1962年伊犁骚乱时逃离新疆的人。该运动以阿拉木图为基地,由久经考验的原维吾尔族领导人祖农·太也夫 第一阶段,1969—1970年 举行秘密会谈是双方议定的恢复谈判的条件之一。因此,人们除知道那些明显的事实谈判未达成协议,未取得进展外,看不到有关谈判进程的任何官方资料。不过,根据非官方的消息(大部分来自中国方面)、笔者与参加谈判或与谈判有密切关系的人的谈话记录、新闻报道以及苏中两国国内政治和外交政策的动向,我们还是可以比较清楚地勾勒出谈判进程的轮廓。例如,1969年9月以后,中国领导人显然不顾内部的反对,很快做出了回到谈判桌边的决定。 中国人的打算是,保持苏联人对谈判的兴趣,让谈判持续下去,或从另一方面来说,不让莫斯科发现谈判无所进展,从而找到中断谈判和发动军事进攻的借口。不过,在谈判仍在进行的同时,中国领导人并不打算改变对苏联领导集团及其各项政策进行宣传攻势的总路线。因此,中国人是在走钢丝。莫斯科可能随时中断谈判,而北京为了保持对内政策的一致性和发展势头,只能继续对俄国人进行口诛笔伐。中国代表团显然得到了毛的指示,既不同意莫斯科的建议,也不在诸多的“原则”问题上让步。所以,中国人只能就一些非实质性的问题做些努力。其一是军事平衡问题,但这需要时间,特别是在解放军卷入了行政管理事务和已显端倪的毛、林冲突的情况下。其二是努力缓和与美国的冲突,特别是在台湾问题、越南战争、外交承认以及中国在联合国的席位等问题上的冲突。其三是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建立第三世界国家的反苏联盟,或者至少阻止莫斯科组成这样的一个反华联盟。北京试图在维持谈判进行的同时,在上述问题上都取得进展。我们只有记住这一点,才能理解1969年以来在谈判中发生的许多事情。 中国人没有停止、甚至没有减少对苏联的口诛笔伐。而且,1969年10月20日以后的一个月中,他们多次直接抨击了苏联对边界问题的立场。 1970年1月,中国公开承认谈判开始不久即陷入了僵局 1970年1月2日,库兹涅佐夫返回北京(这次未带副手、边防军司令瓦金姆·A.马特洛索夫少将)。 这时,双方的宣传攻势达到了高潮。中国希望借大声疾呼苏联的进攻迫在眉睫来防止它的任何进攻,苏联则肆意污蔑毛本人的过去。莫斯科警告中国不要借污蔑和中伤谋求苏联在谈判中作出让步,北京则在纪念列宁诞辰一百周年的一篇重要社论中,指责勃列日涅夫奉行的是希特勒式的对华政策。 在双方的互相攻击日趋激烈的情况下,库兹涅佐夫于1970年4月22日返回莫斯科,待了17天。 柯西金对第一阶段九个月的谈判做了总结。6月10日,他在最高苏维埃的“选举演说”中,指责中国奉行的政策是“不让我们双方总体关系的正常化得以实现或是在北京的边界谈判取得进展”。不过,他又说:“尽管北京的谈判十分复杂(这是中方设置障碍造成的),苏联仍打算继续谈下去,以便达成一项符合苏联、中国和全世界利益的协定。” 谈判完全破裂并不符合中国的利益,因为这可能会使中国在军事防卫力量仍然虚弱和外交活动仍无头绪的时候,遭到苏联的进攻。莫斯科也不希望谈判破裂,因为在迫使中国人回到谈判桌边的过程中,它已耗费了如此大量的精力和外交声望。此外,对莫斯科和北京来说,谈判破裂只会进一步加大爆发战争的可能性,这是双方都不希望的,而且战争一旦发生,双方都会遭受惨重的伤亡。所以,双方竭力维持谈判的进行。他们又采用了上一次的办法,先进行每年一次的界河航行会谈。6月,双方同意在7月10日开始会谈。 第二阶段,1970—1973年 俄国人的下一个招数是更换首席谈判代表。1970年8月15日,苏方派外交部第一副部长列昂尼德·伊利切夫接替库兹涅佐夫。这表明苏联准备打持久战。此外,谈判的外交级别也降低了。伊利切夫原是苏共的宣传专家,苏联可能指望他对中国在意识形态方面的指责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 1970年秋,伊利切夫显然曾向中方建议,以8月莫斯科和西德签订的条约为蓝本,签署一项互不侵犯条约。关于这项建议,我们知之甚少,只知道它很快即被中方拒绝了。 后来的事实表明,有两个因素使中国不可能签订一项边界条约。较重要的一个是,毛—林间的权力斗争已到最后关头。根据林彪死后对他的指控,他反对毛把谈判作为防止苏联进攻的手段的策略,不同意毛的反苏军事战略,甚至希望在边界问题上与莫斯科全面妥协。这些情况使中国根本不可能有必不可少的团结一致在军事或政治上来面对苏联。所以,中国在国内政治秩序得到恢复以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实际上,中国的国内局势直到1971年底和1972年初仍未见有好转的迹象。这时候,由于中美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中国人发现把谈判拖延下去对中国更有利。这是边界条约难以签订的第二个因素。1971年夏,当时实际主持美国外交事务的亨利·基辛格迈出了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步,秘密前往北京,商定了1972年2月尼克松总统的访华事宜。 这些事件使中国难以进行严肃认真的谈判:如果中国人能够把中美两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分歧暂时搁置,并开始全面恢复与美国的外交关系,北京即可拖延与莫斯科的谈判,直到中美关系解冻的影响力得到充分发挥为止。在美国总统访华和《上海公报》发表——这是北京和华盛顿建立新关系的大纲——之前,中国人不会设法让边界谈判取得进展。1971年秋冬的几个月中,边界谈判处于停顿状态。 1972年,莫斯科再次提出了互不侵犯条约的建议。1970年曾提出过此建议并遭中国拒绝的情况,就是这次透露出来的。 1973年,谈判仍然处于停顿状态。北京发现可以和以前一样,继续借助拖延谈判来推迟解决边界问题。此外,谈判大厅之外的事态对谈判进程的影响更为重大。1973年8月,中共召开了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导致十大召开的是(红卫兵)各派、官僚和军队三个方面之间的复杂矛盾,又一次使中国未能团结一致反对苏联。虽然莫斯科的权力斗争没有北京激烈,但克里姆林宫对外交的注意力已被转移到了其他方面,如勃列日涅夫和尼克松在华盛顿的高峰会谈。水门事件、与欧安会有关的各种活动,以及是年晚些时候两个超级大国之间在应付中东战争时产生的危机等。对中美苏大三角关系影响最为重大的也许是越南战争:随着美国1972年和1973年逐渐从越战中脱出身来,以及随之而来的中美和苏美和解进程走走停停的发展特点,莫斯科和北京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战略三角关系的美国方面。最后一点,直到尼克松访华之后,北京才开始认真对待加强中国边界地区军事力量的问题,更换了一批军官和政治干部。苏军的大规模集结——为此中国需要花数年的时间使军事力量更趋于平衡——也是刺激中方推迟达成协议的因素之一。 这样,俄国和中国都把赌注押到了苏美和中美关系的变化对中苏冲突的影响上。莫斯科很想与华盛顿和解,原因之一是为了孤立北京,或者至少防止出现一个新的中美组合。这个组合可能包括西欧和日本,成为一个广泛的反苏同盟的中坚力量。北京也在竭力缓和与美国的关系,目的就是将来——不管是多么不现实——搞成这样一个组合以对抗苏联。 因此,中苏谈判在1973年也未取得进展。苏联对中国的批评随国际形势和中国对苏联的抨击程度的变化而变化。 1月5日至3月5日,中苏国境河流航行联合委员会举行了例会,但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结果。 中国人似乎没有为这个危险的信号而感到特别不安,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共“十大”上。周恩来在向大会作的报告中重申,只要苏联不使用武力或进行武力威胁,中国愿意解决边界争端。周对中苏关系的评论意味深长,表明中国已不再担心苏联会马上发动进攻;相反,中国警告西方,俄国人目前正在“声东击西”。可能同样重要的是,周声称北京愿意在和平共处的基础上改善中苏关系,其中可能包括边界争端的解决。 第三阶段,1974—1975年 1973年年中伊利切夫返回莫斯科后,谈判的第二阶段就结束了。直到1974年6月20日他回到北京后,谈判的第三阶段才开始。 1974年5月22日,苏联外交部就通江(苏联称卡扎凯维切瓦水道)问题给北京发出了一份照会。通江在西南面把黑瞎子岛与大陆分隔开来,是这一三角形岛屿的一个边。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形成了该岛的另两条边,伯力在两江交汇处的江岸上,与该岛的东北角隔江相望。苏联在照会中认为两国应以水道而不是两条大江为界。 苏联此举至少实现了部分目标,因为边界谈判于1974年6月底重新开始了。一个月后,谈判仍无进展,伊利切夫离京返国。后回京不久又于8月8日启程前往莫斯科。 然而,1月6日中国人又把谈判的大门开启了一道诱人的缝隙(或者也许是苏联人通过一些尚不为人所知的劝诱活动使事情有了转机)。这一天,中国为庆祝十月革命给莫斯科发去了一份贺电。在这份不太引人注目的贺电中,中国指出:
中国政府一再建议双方真诚地进行谈判。……首先需要签订一项互不侵犯和互不使用武力的条约,维持边界现状,避免武装冲突,双方武装力量在边界争议地区脱离接触,然后,通过谈判彻底解决边界问题。(着重号为作者所加)
为什么这时候中国人同意了苏联人在过去三年中提出的建议呢?我们可以做出下述几种解释。 第一,中国人提出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态度是否严肃,还不十分清楚,因为这一条是连带其他建议一同提出的,都不是新东西;某些建议(如苏联撤出北京声称其拥有主权的那些地区等)过去已遭莫斯科拒绝,现在也不可能被接受;而且所有这些建议——包括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在内——都是作为进一步谈判的先决条件提出来的。第二,由于中国在此之前拒绝了苏联的所有建议,所以需要策略地重申本国对边界问题的主张;提出订立互不侵犯条约的建议是作为夺回一直掌握在莫斯科手中的外交主动权的一种手段。第三,有迹象表明,中国提出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建议,更多地是为了引起华盛顿而不是莫斯科的注意。中国人发现,美国人只想让中美关系处在互设联络处的阶段而不想进一步改善,因为当时华盛顿在北京和台北都驻有大使级的外交代表。毛泽东向苏联迈出一小步是为了让华盛顿知道,美国不能指望借中苏冲突来迫使北京改变反对美国承认并保护台湾的一贯立场。北京似乎是在告诉华盛顿,中国和美国一样,也可以利用国际政治的大三角关系新格局为本国谋求利益。 致使中国外交政策发生变化的这些原因之间并非没有矛盾,但是中国争取主动权的做法(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至少对莫斯科来说是如此。开始时,苏联的反应很谨慎,态度不明朗。
实际上,北京提出的先决条件就是要苏联边防军撤出一些所谓的“争议地区”。这些地区本来属于我国,中国领导人对此提出了领土要求,并称之为“有争议的地区”。北京公开声称,只有在上述要求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它才会同意举行有关边界问题的谈判。……这一立场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同一天,克里姆林宫在致中国的一份正式照会中说:
你方在今年11月6日的贺电中表示要解决中苏关系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并提出了各种先决条件。这是中国领导人以前所持的立场的重复,当然不足以作为达成谅解的基础。
后来,苏联的反应发生了变化。1975年2月初,莫斯科派伊利切夫来到北京,边界谈判再次开始。 事实上,情况并无多少好转。中国人表示要审讯苏联直升机机组人员。若果真如此,必会招致苏联实质性的报复。 尽管如此,伊利切夫和新上任的中国代表团团长韩念龙(他接替了余湛,据说余湛病了)还是于1975年2月16日举行了会晤。 这样,自1964年双方初次会晤后的12年中,边界谈判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争端的解决实际上取决于谈判大厅以外的事态发展,特别是毛泽东的长寿和中国关于继承人问题的政治斗争格局。不过,1969年以后的几年时间并未白白流逝。中苏双方都明晰对方的立场,如果政治形势发生变化,双方可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达成协议。但至少在随后的15年中,这种政治形势没有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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